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名家文集梦远首页史籍历史戏曲戏剧笔记杂录启蒙修身
外国文学总集选集诗文评论古典小说诗词歌赋先秦典籍诸子百家四库提要
国选文学 > 笔记杂录 > 耳食录 | 上页 下页
胡好好


  天津何生,有别业临河乾,距所居三里许。妻张氏,美而妒。生素狎邪,而惧为张觉,每托故居别业,乃得一宿妖妓,再纳淫妪,而张不知也。

  候值清明,天气晴朗,花柳烂漫撩人。生河上翱翔,逢一少女,淡妆素服,袅娜而前。生注盼略不移睛,女亦目成。生挑之曰:“何处丽人独行何处”女低应曰:“觅渡。”生曰:“地非秦淮,人如桃叶,渡江不楫,乌能不畏横流哉”女笑曰:“既已知之,不解迎接,饶舌伺为”生狂喜曰:“迎接久矣,乞降芳趾。”女以目示生,生会意,乃前行,女遥遥相从,途人莫之识。

  既至别业,不瑕问姓氏,成欢而后言。女自云胡氏,名好好,新寡。夫族单门,邻童暴横。惧为所辱,将逃之母家。不意阻影津梁,复见诱于吉士,幸勿见委,虽列身妾媵,所不辞矣。生心畏妻妒,嗫嚅难言,不觉有负心之语。女频顑曰:“薄命之人,不自持慎,荡情再辱,亦复何憾?诚恨既觏君子,旋复弃损,遂如杨柳东西,客舟空绊,含冤茹叹,惭恧无穷,惟有赴长流以自洁耳!”言罢泪零,不胜悲悼。生不得已,告之故。女收泪言曰:“郎诚见彩,是亦何难妾母家近在河西,一苇可杭。花月之宵,便与郎会,风雨之夕,便与郎离。以此地为王司空别业,宁有犊车麈尾之诮乎”生曰:“计亦甚善。第一水盈盈,屡使夭孙夜渡,奈罗襦之沾露何”女曰:“君勿忧。家有渔舟,少习水性,伺家众就寝后,便可击揖渡江矣。”

  既而期会数月,殊无失约。生自清明之游,托以读书辞家长居别业,不复归卧张所。张亦不往,唯一介往还而已。

  久之,生恐张见疑,昼日归家,将图荐夕。遥见一少年书生,形容都丽。径入其室。生怪之,伏门外而察焉。闻妻迎谓书生曰:“胡郎今日来正好,吾正念尔也。”遂闻共入寝室,淫声媟语,殆不可听。生大怒,突入中门,求剑不得,求仆婢不得,乃厉声呼妻,问:“尔室何人?”时张方与书生交欢,猝闻生至,股栗不能出声,欲推起藏匿。书生坚抱张,不令脱,且淫且笑,神色自如。事终,仍抱张而卧,不令着衣裈。张窘极,因大呼“有贼”。书生亦大呼曰:“吾尔夫也,贼安在”

  时生已冲入寝室,启帷发被,将执书生面斩之。瞪视大惊,连曰“怪事”,第见抱妻而裸卧者,非书生,乃好好也。好好见生,回眸微笑,仍抱张不释手。张怖惧稍定,乃见书生化为丽女,转复惊骇。生瞪视呆立,半晌无言。倏忽之间,好好又变书生矣,对生而淫张。张羞惭无地,宛转娇啼。生知是妖怪所为,攘臂登牀,从中繋之。书生舍张而抱生,张手足仍若束缚,略不能运。而生眩惑之际,视抱己者,则又好好也。谓生曰:“郎乃忘我,不记别业共枕时耶”遂以一手按生胸,一手褫生衣,与交欢焉。生初力挣,竟不得动,而为好好所拨,颇复不自持;既而力竭僵卧,侧身于二女之间,恍惚如梦,左抱右拥,转觉欢治,而怖怒之情顿消。

  好好乃笑曰:“与君同寝者半载,与君妻同寝者亦半载。日夕之间,两地酬酢,曾无休暇。虽挹彼注此,于我无与,然本图合内外、博兼宠,以为同类光;今既交恶矣,尚何留渭我索性廉洁,不欲媚人而有所取。适所受于君者,愿仍还之君妻,吾事毕矣。”眨眼之际,复成书生,与张媾精。张无如何,唯有顺受。生亦倦惫己极,睨视面巳。夫妇相对,各有惭色。

  良久,书生整衣下牀,鼓掌大笑,举手高揖曰:“吾去矣!”

  变为野狐,腾跃而出。遂不复至。

  初,生以清明之游而不返也。次日,书生造访其家,张见而悦之,三见而通焉。邻人咸闻而丑之,而生不知也。至是狐乃自泄其事。

  非非子曰:子舆氏有言:“杀人之父者,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者,人亦杀其兄。”当生之如河上也,邂逅粲者,得遂其媾,将赋《蔓草》焉。岂知振万于其宫者,即此抱衾于其室者哉一身两役,报亦巧矣。嗟乎!依古以来,定娄猪猪于闺中,活秦宫于花里而曾不顾者,又何多也!


国选文学(gx.hkzww.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