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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侠类二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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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为吴氏父子复仇 宜兴铜棺山农人吴孝先家有牯牛,力而有德,日耕田二十亩,虽饥甚,不食苗,吴宝之,令其子希年牧之。一日,牛方食草涧边,忽一虎从牛后林中出,意欲撄希年,牛旋身转向虎,徐行啮草,希年惧,伏牛背不敢动。虎见牛来,且踞以俟,意相近即撄牛背儿也。虎将近,牛遽犇以前,猛力触虎,虎方垂涎牛背儿,不及避,踣而仰偃隘涧中,不能辗转,水壅浸虎首,须臾,虎毙。希年驱牛返,白父,集众舁虎归,烹之。 他日,孝先与邻人王佛生争水,王富而暴,素为乡里所怨,皆不直之而袒孝先,王益怒,率其子殴孝先死。希年讼于官,王重赂邑令,反坐希年,希年毙杖下,无他昆季可白冤者。孝先妻周氏,日号哭于牛之前,且告牛曰:“曩幸藉汝,吾儿得免果虎腹。今且父子俱死于雠人矣,皇天后土,谁为我雪恨耶?” 牛忽长鸣,犇至王家,王父子三人方延客欢饮,牛直登其堂,竟抵王,王毙,复抵二子,二子毙,客有持杆与牛斗者,皆伤。 ◎猿为卜三报仇 光绪时,黔人卜三以轻财任侠,家中落,夙豢珍禽奇兽多易米为炊,所不忍弃者,猿耳。已而益穷,挈猿走四方,演剧于市,博升斗自给,与猿相依为命者数寒暑。 寻游印度,复自印之仰光,居仰光踰月,获数百金。其乡人有行贾于法属某埠者,寓书见招,既至,所得尤丰,乡人涎之。一日,有乡人约往演剧,私发其箧,白金粲然,心大动,挟刃而出,要诸归路,杀之,投其尸于山涧,日暮径僻,初无觉者。乡人归,将以数日后鸣诸警署,诡言卜失踪。夜午,警吏突至,执乡人以行,乡人愕然,不审发伏之所繇也。 先是,乡人候卜于道,卜不及见,猿已瞥睹其狞状,猱升木末,觇其所为。事已,猿隐蹑其后,见乡人入市肆,亟跃入警署,仓皇牵警吏衣,警吏意必有异,尾之行,导至涧曲,卜尸在焉。警吏顾猿曰:“是矣,凶人安在?”猿复前导至市肆,遂遁。警吏大惊,惧猿去,无左证,然已叩门,姑听之。 门启,并逮肆中数人归署,不意猿已先在。见乡人,若甚愤者,舞棒代刃,效杀人状,历历如绘。乡人气馁,不敢置辩,因搜其赃据凶器于肆。翌日,执付法庭,盛传猿为原告,观者如堵。猿反复摹效,穷形尽相,乡人皇悚自承,顷刻谳定,处以缳首刑。 ◎兰仙待勒省旃 新建勒深之,字省旃,方锜子也,为光绪朝贵公子之一。倜傥不群,落无检局,衣服饮食宫室车马声色之奉几驾王侯而上之。尝客吴门,眷妓张少卿,制联赠之云:“少之时戒之在色,卿不死孤不得安。”以是罄其父产,而犹不悛。某年,在京师,称贷于人以事狎游,方出伶之门,即入妓之室,浪费无度,到手辄尽,囊有金不留至诘朝也,时姬妾亦星散矣。 久之,乡人厌勒告贷之数,为之具行李,购船票,遣伻伴之南旋,将道沪以返赣。登舟之明夕,散步甲板,猝遇其旧妾兰仙。初,兰仙自出勒门,入天津女闾,一年余矣。将徙沪,遂不期而与之遇。至是,询知其落魄之状,深悯之,语之曰:“君不听妾言,至有今日。盍从我游,免冻馁乎?” 未几,舟至沪,勒乃绐其伴,使他适,从兰仙至英租界。兰仙舍馆既定,则别赁一椽,俾居之,给以衣食之资,如是者将两年。南昌之戚友知其已受旅京乡人之资遣而犹不至赣也,大疑,询在沪赣人,无所闻。久之,始诇知其状,谓此与戴绿头巾者何异,则群引以为耻,乃亦为措办旅费,迫令上汽船。及归南昌,则大病,医谓餐品忌谷类,宜食鸡,鸡不能购,则乞于戚友,日始得一饱。月余,戚友之馈绝,遂穷饿以死。汉军宗啸吾司马曰:“不意勒少仲乃有此儿。”少仲,方锜字也。 ◎周某知财之宜散 周某,皖人,佚其名。父故为茶贾,商于吴,因家焉。周席父业,积产数万金,顾喜挥霍,性任侠,尤乐结宾客,门下寄食者常数十人,人皆称之为孟尝君。每岁暮,必怀金以出,见贫困无以卒岁者则与之,得金者问其姓名,隐弗道。又常施棺掩骼,逢盛夏,则施治疫诸药品,以是里人争德之。然坐是而家日以落。尝慨然谓其友曰:“财之为物,能聚尤贵能散,特视其用途何如耳。” ◎柏爱才开会济贫 湘江义丐柏爱才少有气节,生平嗜好惟诗书,终日不释手。会某邑水灾,各省皆设法赈济,爱才怜之,以家贫无力,不得已,行乞于市,日出而往,日入而返,如是者数十日,得十余金。 一日,某地特开大会于济贫园,以所售券资悉作赈费。男女与会者数千人,爱才亦往焉,賫所得金付之,并登台演讲。众感其言,乃将金饰银币纷纷掷于讲台,顷刻得数万金。 ◎某令资助吴兆泰 吴兆泰谏停三海工程,时德宗怒叵测,戚友莫敢至,吴杜门谢客。一日,有分发安徽知县来见,门者却之。某固请,吴乃出见,甫通款曲,即问此次处分当若何。吴谢不敢知。又问君有债负否,曰:“作京朝官自不免,幸素节省,不过八百金而已。”某因曰:“某见近日言官尽喑默,惟君能直言。然揣上意,恐必去官。知君清苦,故为备资斧。” 吴愕然不敢受。某曰:“此是公义,君不特不可辞,且不应辞也。”因探怀,出六百金票相赠。越日,又送四百金至,曰:“还债外,可更以此为归计。”越日,命下,果如所料。 ◎张弼士欲毁家与德人竞 欧洲邮船经新嘉坡而至香港也,独德国公司明定华人不许乘头等舱之例。时张弼士权我国驻坡领事,以事将返国,遣人持名刺向德公司购头等舱票,公司执事以张为华人,格于例,坚不售。张乃登广告于西文各报,招聘船员,购造商舰,往来新嘉坡、香港间,专载华人华货,价照德公司减半,盖誓毁家以与德公司竞也。 德公司经理人见此广告,异之,询知原因,知张之财力既足及此,即以营业言,张亦不至大有损失,乃挽人诣张婉谢。张亦虑摇动其它商业,告以“若能除去华人不许乘头等舱之例,则余此举可已,否则宁毁家以争吾国人之体面也”。德公司允之,由是此例遂废。 ◎袁某为人市义 盗袁某性赣直,其为盗与众殊,孤寡不取,老弱不取,即其所取者,亦半数而止,必留有余畀其人,使别图生业,人乃以义盗名之。袁尝于岁暮制梃伏丛莽中伺行人,俄有某商囊赀过焉,骤出要之,商弃橐走,启视之,白镪充其中。亟招商返,曰:“余得十金度岁,足矣。是累累者无所用此,今以还君。” 商喜过望,囊资欲行,则又曰:“前途如余辈者尚多,余既得君资,当为君卫。”乃送之越境而止。又尝值岁饥,乡有大户某甲囤谷不肯贱售,辄纠党劫之,尽取其谷,遍招贫户至,计口授食,顷刻而尽。乃向甲谢曰:“余且为君市义也。”甲惭悔无语,众皆快之。 袁每叹曰:“今之世殆无一非盗也。上者盗国,其次盗名,至如吾侪之盗财者,则指不胜屈。然吾之盗,犹盗以予人,彼之盗,则盗以肥己而已,此其所以异也。” ◎陈大忠为主鸣冤 光绪时,永嘉李大华与其戚经商,获利颇丰,乃广置姬侍,常有卷资遁者,晚年余三人。妻徐氏生子焜,长姬胡无出,次姬张生子耀,四姬林生子燧,最后得苏妓郁珍娘,生子女各一,女曰蒨姑,三岁而夭,子曰炳。 大华既富,尝往来南北,扩其营业,不稍懈,故罕家居。徐佞佛,常居尼庵,家政咸操之郁。焜素骄纵,颇不直郁,恒与炳相持。未几,徐病死,大华知之,归自京,以郁能治家,立之为正室。以徐曩与胡相得也,畀年金畜焜,并命严守之。及焜长,大华为娶于韩,亦令从胡居。韩贤,焜事颇多匡正,焜乃稍自敛。 有世仆曰陈宝忠者,义侠忠恳。其子小忠,以柔顺得大华欢,令治事内室,郁亦嬖爱之。时诸姬之倾轧益甚,而林独和平,不争执短长,众亦不为意。林之子燧,忽患毒瘢,面部累累皆徧,大华厌之。生十四岁,诚笃好学,惟不慧,延师教读,三年未毕《四书》。林以焜、炳等相争竞,禁燧弗与往来,益不问家事,冀免冲突。值大华之父文晖冥诞,燧往拜,屋后有园,中有亭池,亭周植花木,燧久不往视,伺大华昼寝,潜至园,园门扃,拾竹片以代匙,竟启,燧入。睹树上青梅涎甚,取石上投,有声轰然。 忽闻亭内似有人语,蹑步从窗隙窥之,旋见郁自前门出,见燧,厉声叱问,燧素惧郁,匆匆挟青梅三四归,以郁事告林。林沈思有顷,闻亭中有它人否,燧曰:“似有人语,细不可辨。窗际悬黑衣,似小忠也。”林大忧曰:“孽子祸机伏矣,勿声扬。”益严禁燧,弗令出。 初,徐遇诸姬厚,诸姬尝相过从。及徐死,胡与郁不洽,林素中立,终岁或弗相见,惟张以郁优待故,常至郁处,益谄事郁,郁喜,倚为腹心。郁恶燧之窥其秘也,张亦憾燧之恒侮耀也,遂协以谋林。大华饮于戚家,醉回,过仆人陈贵房,闻哗笑声,疑焉,穴窗窥之,见贵持绣鞋,戏弄曰:“林姨所遗也。”它仆止之曰:“毋扬声,主人且回。” 大华愤甚,亟叩户,户扃,不得启。郁方自内出,大华尽以所见闻告之,郁急止之,曰:“子姑睡,醒而察之可也。”乃立召贵,则已遁,所弄鞋,遑遽未将去,取视之,林物也。遂逐林,又以燧貌之陋也,并斥之。林涕泣自辨,卒不听,率燧回母家,哭而过市,盛扬郁淫及厮仆之事。郁闻之,憾甚,益思致之死地矣。 焜虽骄纵,然负气,恶见不平事,虽闻人言林之冤,恒欲一知究竟。一日,至林处,林具以前后事告焜。焜益怒,返,欲俟便刺杀郁,取酒痛饮,醉。韩睹状有异,餂以言,具得其情,奔告胡。胡惊且恚,曰:“必而也,将四姨我矣。”哭而自挝。焜惧,涕泣自陈,誓不妄作,自是闭户读书,不预外事。然焜事,郁已具知之矣。 郁以焜及胡氏之与林也,将为一网打尽之计,谋之张。张曰:“若焜辈,易与耳。”因具为画计。郁乃乘间为大华泣曰:“林姨之事,子所亲见,证据具在,今焜以为诬,疑妾指使,常至林处道妾短。妾不难一死以自明,其如子何?且夫人之死,焜有言焉,子又弗图,因而宠之,此焜之所以不平也。且闻焜有异志,盍察之。” 时张在侧,因证曰:“夫人言良信。不然,子逐林也,而焜证其诬。且焜虽不法,素质直无城府,今其事秘,此必有人为之借箸者,子必慎之。” 越数日,大华如乡,郁召焜,饮以酒,因托故入,使小忠伪与婢谈林事。焜从旁问之,小忠具道林病重,贫不能延医,且死。焜闻而大愤良久,小忠更热酒进,焜复饮,大醉,抵足痛詈郁,郁佯不闻。小忠因劝曰:“小主素善林姨,盍往省视,果惫,稍周济之,亦见旧情,且阴德也。”焜即趋访林,未入门,则耀已先在。焜曰:“若来何也?”耀曰:“母命馈药于林姨也。” 焜叩门,大华方自乡回,过而见之,怒甚抵家,郁使耀语焜曰:“父方盛怒,往必无幸。顷欲杀我,母命我暂避兄处,且告兄毋往,俟父怒息往与俱谢可也。”焜益惧。大华所使召焜者亦至,佯促耀去,焜避入内,弗敢出。耀至,因告大华曰:“顷在兄处,渠方詈父髦,父往召,渠言曰:‘林姨厚我也,而父斥之。今往省林病,父怒我,乃使使来召,此必有意督过之,败吾事而又以为罪,有死而已。’其蔑敢见矣。” 大华问使者,始不肯道,固问之,言同。大华浩然长叹,泪下如绠。郁亦泣曰:“以我故,而子受其侮,吾罪甚重。不如赦焜而斥我,则父子安矣。”大华复大怒,将自往捉焜。张适至,诘得故,则犹豫曰:“林姨落落,罕与人接,且貌寝,吾谓爱之者特贵耳,固不然耶,虽然,是殆宿缘,子必恕之。”大华愤而晕,久始苏,遂病。 一日,张使人谓焜曰:“父以汝故病,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焜益疑惧。未几,又使人来,矫大华命召焜,速来自投,当为父子如初,不然,且置之死。焜至,大华弗见,焜欲返,张嬲与谈琐事。郁持药入,曰:“焜之遗也。”大华嗅之,气恶,召焜,嘱自饮。焜不遽接,郁即掷杯于地,痛哭曰:“贼由焜也。” 焜皇急,无所为计,大奔返,家人尽哭,韩泣曰:“子冒不韪,脱身归家,谓可幸免邪?不如逃之。”胡以为是。焜曰:“逃将焉往?”韩曰:“不如往吾母家,匿弗出,旦暮所需,母能供汝。”焜匆匆去。而健仆三四辈至索焜,胡诡言未回。返复命,郁又证胡曰:“与知之。”将治胡,胡闻而自经,韩亦归母家。 郁又遣使侦焜,知匿韩所,讼之官,提焜。临讯,焜已知胡死,痛不欲生,侃侃陈前事自白。官弗听,杖之,焜不胜痛楚,遂诬服。焜之外舅韩某,亦宦裔而式微者,戚某,居要津,势颇盛,韩求设法救婿。某素善大华,知焜冤,驰书责大华。大华自闻胡死,颇疑事有异。陈宝忠者不义其子,禁之不可,徐死,乃老,召小忠,不得,怒,析之,誓弗相见。宝忠老,多病,持斋奉佛,益不闻外事。至是或告以李事,宝忠大惊曰:“主母仅此一块肉,乃以妖狐之谮,遽兴大狱。且吾事李氏三世,主人遇我厚,虽老,奈何坐视?”扶杖出。 长子大忠,任侠有血性,商于外,时方归家,闻之,亦怒,与共谒大华。宝忠为述林、胡及焜之冤,大华不信,宝忠年老气促,愤填胸臆,啮指出血,溅大华面。大华大惊,因竭意慰之,意颇感动。郁闻宝忠来,使小忠往瞰,大忠见之,捉之入,因阖门而扃之,厉声语大华曰:“主人家事,弟尽知,吾以主人故,不敢爱弟,主人何弗悟?”宝忠起,提壁上剑,将杀小忠。大华急止之,宝忠曰:“吾老,不能多动作,大忠为我问之。”大忠接剑,谓小忠曰:“速言之,支吾者,立抉汝首。”小忠慑伏,尽吐实。大忠曰:“主人今已悟邪?” 大华强起,取剑将出,大忠亟抱持之,问将何为。大华曰:“往杀淫妇。”宝忠纳之座,曰:“姑缓,毋急急。主人老,非彼敌也。且家中厮仆悉为其党,主人更安所使乎?”大华无言,长叹而已。仆以书进,启之,韩之戚某所遗,责大华昏瞶,颠倒是非,且曰:“已嘱令亲韩公讼之省,事发,君何颜见人?” 大华阅竟,嘱大忠以肩舆至,往县,匆匆去。宝忠命人缚小忠,随大华之县。家距县署十余里,时已暮,达署,夜阑,大忠为击鼓鸣冤。官以大华为绅富也,立讯,即夜提郁、张,而释焜。焜见大华,相抱痛哭。焜屡受杖责,体无完肤,一恸而绝,竟不救。大华亦晕绝,既醒,安舆送回,则无家矣。 先是,郁以焜事,贿差役毙之狱,论数未得当,不及问宝忠事。及见大华挟小忠去,则大惧,乃急卷细软,纵火焚屋,挟炳遁。张及子耀以方共谋画,宿郁处,烬焉。大华至,暂息焜处,以人迓林母子。林不忍却,至则大华已死,大哭,与焜共葬。大华置田宅颇伙,契券悉毁于火,林素不问家事,不能清理,因尽售别院,迁于省,寓于所设之肆,燧主其事。逾年,悉倒闭,复回永嘉,依韩以居。宝忠已死,大忠不忘父志,颇周恤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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