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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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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陸侍御宅宴集觀張員外畫松石圖 六虛有精純美粹之氣，其注人也，為太和，為聰明，為英才，為絕藝。自肇有生人，至於我儕，不得則已，得之必騰淩敻絕，獨立今古，用雖大小，其神一貫。尚書祠部郎張璪字文通，丹青之下，抱不世絕儔之妙則天地之秀，鍾聚於張公之一端者耶？初公盛名赫然，居長安中，好事者卿相大臣。既迫精誠，乃持權衡尺度之跡，輸在貴室，他人不得誣妄而睹者也。居無何，謫官為武陵郡司馬。官閑無事，從容大府，士君子由是往往獲其寶焉。荊州從事監察御史陸灃字深源，洎令弟曰灞、曰潤、曰淮，皆以文行穎耀當世，故含藻蘊奇之士，多遊其門焉。秋七月，深源陳宴宇下，華軒沉沉，樽俎靜嘉，庭篁霽景，疏爽可愛。公天縱之思，有所詣，暴請霜素，願奇蹤。主人奮裾，嗚呼相和。是時座客聲聞士，凡二十四人，在其左右，皆岑立注視而觀之。員外居中箕坐鼓氣，神機始發，其駭人也，若流電激空，驚飆戾天，摧挫斡掣，撝霍瞥列，毫飛墨噴，捽掌如裂，離合惝恍，忽生怪狀。及其終也，則松鱗皴，石巉岩，水湛湛，雲窈眇。投筆而起，為之四顧，若雷雨之澄霽，見萬物之情性。觀夫張公之藝，非畫也，真道也。當其有事，已知夫遺去機巧，意冥元化，而物在靈府，不在耳目。故得於心，應於手，孤姿絕狀，觸毫而出，氣交衝漠，與神為徒。若忖短長於隘度，算妍媸於陋目，凝觚舐墨，依違良久，乃繪物之贅疣也，寧寘於齒牙間哉？嗚呼！由基之弧矢，造父之車馬，內史之筆劄，員外之松石，使其術可授，雖執鞭之賤，吾亦師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學，則知夫道精藝極，當得之於元悟，不得之於糟粕。眾君子以為是事也，是會也，雖蘭亭、金谷，不能尚此，或闕歌頌，取羞前人，命鄙夫首敘，諸公得揮其宏思耳。 § 上已日陪劉尚書宴集北池序 才智宏傑者其人尊，政教易簡者其民泰，時節和暢者其遊盛，地形盤鬱者其宴雄。我尚書劉公，挺天姿之英特，采人心之愉樂，乘上已之暄淑，趣北池之汗漫。操四駕，騰百祥，皇皇煜煜，氣象飄動，真高會也。況乎九天之澤，滂沱下澍，新握龍節，保寧坤維，苟或風流褊儉不耀，是則欲憔悴寵榮也，豈承荷錫命之意乎？岩岩西蜀，古稱天府之奧也，江山數千裏，羌蠻萬餘落，歲時風俗豪侈，凡所好尚，奇偉譎怪，遭值此際，得攄胸襟，故尤為壯觀矣。先期旬日也，嚴經術，洗涯岸，洞篁筿，熾台榭。有事之辰也，擁幢蓋，揖賓客，寅及於近郊，卬及於北池。其降車也，鼙鼓發；窩登舟也，絲桐揭；解纜也，百戲作。覽水府，摧江蘺，叱天吳，拉馮夷，躍龜魚，騰蛟螭，召琴高，嘯宓妃，引蓬壺以回泊，若雲蔚而霞帔，一何壯也。及乎耳煩目劇，綿趣靜境，稍自引去於空闊，水波不動，四羅郡山，簪裾坐於天上，思慮遊於象表，又何曠也。觀夫水嬉之倫，儲精蓄銳，天高日晏，思奮餘勇，實有赤縣，兩為朋曹，獻奇較藝，鉤索勝負。於是劃萬人之浩擾，豁一路之清泚，南北穩徹，中無飛鳥，爰掛錦彩，從風為標，爛然長虹，橫拖空碧。乃計才力，量遠邇，一號令，雷鼓而飛，千橈動，萬夫呼，閃電流於目眥，羽翼生於肘下。觀者山立，陰助鬥誌，肺腸為之沸渭，草樹為之偃悴。揭竿取勝，揚旌而旋。觀其猛厲之氣，騰陵之勢，崇山可破也，青天可登也，若使移於摧堅陷陣之地，寧有對宇宙乎？夫文質殊途，古今異宜，君子作事，得時也。是都也，有軍旅焉，有南詔焉，有西戎焉，尚或以清流激湍，一觴一詠，為賓客之娛者，是不知變也，而識者咍之。其觀一時之能事，成千古之休烈，在今辰也，豈與夫永和少長咸集，同日而言哉！載自顧薄劣，塵廁下介，謬處陳璋之任，被命首敘，敢逡巡乎？請賦八韻，以耀蘭亭諸子也。先是故太師韋公，因是令節，課賓寮賦詩，乃取諸黃裳以為韻。今尚書繼之以青，蓋欲使其五色相宣耳。 § 九日陪劉中丞賈常侍宴合江亭序 井絡，萬方之奧區也；重陽，四序之佳節也；合江，一都之奇勝也。張此筵者，中丞劉公焉；監此軍者，常侍賈公焉。是亭鴻盤如山，橫架赤霄，廣場在下，砥平雲截，而東西南北敻然也。場中羅崇牙大旆，亭上列雕盤玉斝。主人與賓，朱紫爛然，相與峨冠揖讓而臨之。雷鼓震動，壺觴波湧，山川風景，淩軒入坐。地形勝，天氣嘉，人心洽，三者既極，遂成歡娛，不知醉之無從也。夫和樂之在人心也，未嚐不激於衷而形外，此自然之數。是言也，其故何哉？《禮》曰：「有為而為之。」曩者藩隅變故，主帥殂歿，而子繼弟及者有之，毒民殺吏者有之，逐將攘位者有之，兵戈一動，膻腥數歲。今坤維禍起，太尉公薨落，山川之所控引，兵車之所雜蹂，蕃蠻之所連屬，師漏於涓滴，釁成於波瀾，安危之計，懸在絲發。我常侍沉斷元機，發如飆馳，以眄睞之力，移山丘之勢；我中丞聰明英傑，動與神遇，承要約，當談笑間，萬形施張，已在靈府。遂乃推大誠，布大賞，誅橫猾，拔雋異，息老稚，洗故瑕，一日而聲作，浹旬而恩被，盈月而政成，森然萬戶，與令清淨。麾幢之所至也，自耆耋至於童孺，瞻其馬首，拜其玉顏，唯恐其不為父母也。故茲會之宴賞，今日之愉樂，與彼登桓景之山，落孟嘉之帽，飲菊酒佩絳囊者，豈同日而言哉？於戲！非常侍無以康護全蜀，非中丞無以恢建盛烈，熊羆二美，輝映一時，若使載事者聆而書之，可以聳忠良而驚奸慝也。載忝幕府之舊，謬親文翰，憑良會之奇勝，來群情之踴躍，敢竭思慮，紀其風流。至於登臨眺聽之興，煙霞草樹之狀，即存乎大雅六韻之什，此無備焉。 § 中和節陪何大夫會宴序 中和，王節也，萬國承之，光洪慶也。夫天地之大德曰生，發生這盛氣曰春。春之於孟也，萌動而方微；於季也，發泄而過強；唯促春木德乃茂，沃生人之愷樂，洗萬物之枯槁，當三陽之正中，凝四氣之太和，以正星鳥，以推律度。五年春，皇帝負黼扆，臨前殿，酌天心之旻美，順人情之煦嫗，啟襟宸於高瓊，建嘉名於振古，遂下明詔詔天下，以每年春二月朔旦為中和之節焉。凡八紘九州，舟車所至之域，莫不向風蹈躍，承順帝則。即今日之會，我嶽鄂連帥禦史大夫何公，蓋所以祗明詔、宣德教而歡萬民也。夫景不和，無以破昏蒙之氣；地不雄，無以壯光華之會。且觀夫廣場削平，空迥無涯，黃鶴前峙以崢嶸，大江旁注而逶迤。朝之日晴陽始升，鏡清無塵，高楊如煙，拂冠垂紳。主人乃揖乎英僚上介，洎簪裾耆老之客，相與羅拜於北向，已而敘登於阼階之上，脫劍搢笏，百戲具舉焉。旌旗飄飄，馬鳴蕭蕭，始金鼓以一振，忽端立而揚鑣，鐵衣錚縱，白羽在腰，列高的於虛碧，翻大旆於回飆。既而鏗絲桐，耀丸劍，齊入體以岑，罍湧而川注。暄風徐來，春日未劍，美人盤跚，緩步前墀，態生橫波，怨拂蛾眉，感青春之不再，歌失實之離離，音綿眇以切雲，塊遠放而如遺。樂及於繁奏，爵及於無算，檢一變至於歡，歡一變至於醉，莫不載時之交泰，飲公之惠洽，恬悅饜飫，充塞髒腑而已哉。大夫涵青雲之器，極黃裳之美，忠厚方直，清明而深，竭至忠以輔國，啟大誠以禦物。下車於江夏，自始至於茲日，德行浹人於骨髓，禮義澤人於思慮，馨香問望，久而益茂。故地方千里，民蓋百萬口，親愛如父母，威畏如神明。利劍水鏡，日懸戶牖，此所以無留訟，無冤誌，熙熙穆穆，為清淳之俗焉。今天子以皇極大中之道，居鴻寶之位，垂二十載矣，如天之覆，如地之幬，如春之仁，如秋之威，神聖聰明，文武溫龔，侔羲農之遐想，軼唐虞之絕軌。況乎稷、契、咎、夔，訏謨其內也如彼，韓侯、申甫，輯柔其外也如此，則何憂乎北邊，何患乎犬戎？異日也，若飛詔發來，大夫有鼎鉉之拜，則天下之理，又未可量矣。鄙夫樸野，亦承玉斝之一人也，授教序述，慚無措，請鹹賦八韻，用極中和之美焉。 § 鄂州何大夫創制夏亭詩序 豐城有神劍，非司空無以發沉塞，揚光彩，為天下之大寶；江夏有善地，非亞相無以起雄峙，作亭榭，為天下之至勝。虛極必盈，晦極必明，開物之務，係於賢者，此自然之理也。先是郡中寺曰頭陀，名與碑並，登臨鍾萃，大雲氣色，下配礫石。公政教既備，遊心佛寺，慨此頹落，乃沛然而張之。聳阿閣，矗長檻，嚴像設，熾台塔，凡所相好，皆鼎新也。方務剪伐，用探勝會，一時景歟。值甘心冞入，意謂粹絕，餘將獲之，乃緣後殿，穿窈窕，出乎蒼莽之巔，果有實境，待我而啟，萬古不偶，今為知音，通塞之際，若有感也。觀乎經營之初也，鏟嵽嵲，堙坎[QVDC]，斬榛楛，掘株枿，翳薈掃盡，天形嶷然，山川雲氣，一朝噴泄。公智動於內，形象於外，口疏手指，煥然成亭，侈儉無過，因歸於中當。於是延賓介洎郡之士君子，相與開襟而登之，殊解乎淩泱漭，駕崢嶸，壓夏口，撐大別。開井閈於砌下，擁城於宇後，倚檻凝立，在青冥中，連山積水，悠悠渺渺，長想一去，周流物表，何如宇宙，於此為細。繇是言之，因知公宏邁可以拔幽陋，材智可以陶品彙，應用不測，與造物者為徒乎？崇崇夏，籍南峴，何羊祜之事，齊芳永久。夫詩者比興而詠誌也，凡我登覽盛美，惰傲無述，豈文士之意乎？況主人唱首，韻鏗金石，得不搜思，上承獻酬？請鹹繼大夫之後，賦六韻之作耳。 § 甘子堂各賦一物詩序 甘子堂，近取嘉木以名之也。戊寅歲，常侍李公陋舊制，畫新制，茲堂一構，官舍增氣概，巍然也。堂中廣數筵，環軒有六閤，閤有雅琴古籍，繪圖篆隸，砌下有短鬆弱柳，蘭荃芳社，名花百品，羅植左右。自春陽至於沍寒之際，夫嚐不鋪霞疊雪，照爛庭廡。新花驟發，不留故，態佐以壺酒，與賓娛之，其興宴當高會，雖登山臨水，不敵也。或月滿清夜，簾帷沉沉，洞開群扉，斂衽端坐，此際有以見公萬累去，百靈集，氣衝寥廊，與古為徒，豈獨馳心政術，區區於鍾陵之氓而已矣。是知此堂也，外可以延風景，內可以輔性靈，改作之思，符規中律。請因此所睹一物賦三韻，極書當時之美，使將來君子，知李公有深旨焉。 § 送薛評事還晉州序 十八年秋七月，餘自潯陽來赴丞相府，與評事始相值。初揖其風貌，次聆其嘉話，終覽其篇詠，如遊三山，入仙洞，沉深窈{穴條}，稍造異境，煙霞草樹，別有姿狀，使人澹然忘歸也。夫詩之所主，大者存諷刺，備勸戒，觀風俗之美惡；細者眄江山，采雲物，導性情之幽滯。評事公之什，才思凝遠，高韻孤枝，躍出寥廓，至於天池，雲飛鶴去，不可附近。尚使名聲落，晚歲不偶，斯乃執文柄者之咎也，薛生何有哉？廣陵握手，秋往汾晉，渺渺長路，蕭辰氣清，想君馬上見落葉，聽候雁，一吟一嘯，自有遐趣，亦足以開遊子顏也。千里之別，勿複恨恨。 § 送袁校書歸秘書省序 國朝以進士擢第為入官者千仞之梯，以蘭台校書為黃綬者九品之英，其有折桂枝，坐芸閣，非名聲衰落，體命轗軻，不十數歲，公卿之府，緩步而登之。袁生富有春秋，挺豪健之姿，心氣剛明，端行美文。餘始見於海昏，抵湓浦，西遊長安，長安士大夫甚多之。日者昌黎韓公尹京兆，朗鑒之下應鄉試，浩浩千輩，生為甲冠，繇是為聞秀才焉。天官侍郎以判銓調士，生涉高級，繇是授讎校之官焉。於戲！人之生也，患詞不修，誠不立，苟進取行己者盡並，生也欲逃問望，傲富貴，其可得乎？去年秋，有休汗之請，來覲於伯兄，展禮於亞相，棣萼增韡韡之盛，賓主得厭厭之樂。道光事備，青春北歸，柳茁帝裏，蘭芳省署，嘯侶持觴，吟弄風月，藉藉當年，為樂何如。走以嘉禮，一來江夏，相值於諸侯之館，因得與群彥賦祖行詩。實亦從此旋歸舊隱，偶長鬆老鶴，為度時之適，豈複以華鬢為肺腸之慮哉。中朝珪組君子，大半皆匡這廬之舊，間闊久矣，為餘揖其休暢也。 § 送崔副使歸洪州幕府序 今四方諸侯，裂王土，荷天爵，開蓮花之府者，凡五十餘鎮焉。以禮義相推，以賓佐相高，長城巨防，懸在一士。苟人非髦彥，延納失所，雖地方千里，財賦百倍，有識君子，鹹舉手而指之。我主君常侍李君，以南昌軍倅辟於崔君，真得賢也。崔君名稅字文約，天資方厚，氣色淳重，有端正之行業，有操斷之利用，柔則水順，剛乃山峙，工文章，善笑謔言語，飲酒可百觴，交朋好，與遊者如攀瓊枝，坐瑤圃，油然竟日，而不知厭也。始以貞幹調補義興尉，參河南府軍事，割而不細，曠而能斷，蹤跡清直，風聲鬱然。是知動公卿之顧，走郡府之檄，士林籍籍，有自來矣。十六年冬，洛陽抵襄州，曆江夏，將祗承本府之命。大夫何公，上才碩望，作鎮茲地，十四年矣，急才愛士，與饑渴等，每賓客至登膺門下陳榻者，輒損折威重，降就禮數，歡愉周旋，襟期洞開。況與常侍交分重丘山，疆場連風煙，見我從事，暫如會麵，不得不留連繾綣，以道平生之意乎。繇是窮勝賞，酬宴醵，景無徒盡，花不浪發。江夏郡東有黃鶴山，山中頭陀大雲精舍、顥師竹院、惟一師茶圃，又有東城石壁，壁前有桃李樹千株。澤國多雨，芳華久困，適值寒食前後，天野清明，眾花齊發，火然雪白。是日也，或嗤丸劍之跳躍，鄙絲桐之嘈囋，大夫乃減徒禦，挈琴酒，相與屢遊乎其間，遭右而坐，觸陰而息，雅杯徐行，微微春風，好鳥一聲，為我笙鏞，往複如此，彌旬累晝，皆所以竭主人之誌，盡公約之歡也。明發理棹，黯然愁慕，南浦悠悠，別如之何。於戲！古人云：「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並。」今實並之矣，常恐後會追之不及，恨恨正在於此耳。公約得不思之乎，得不念之乎？展布才力，好輔君子，以成賓主之美，乃所望也。副相視事，久困倦劇，未能操觚抒思，故小生敢於敘述，冠於首章，不知慚怍之無從也。請鹹賦春中一物，為道路之誌。 § 送盧端公歸巴陵兼往江夏謁何大夫序 乙卬歲，主君以清淨之理，治洪州之三年也，侍御史盧公，自江夏展禮於我。來之日至往之日，凡甲子四焉，享勞租犮，慊然不足，即客之重輕可知也。將行，主人賦五言詩一首，韻諧金石，光寵道路，亦命酬和，璨如編玉，顧謂部從事符載序而導之雲。端公名泰卿，字成業，有當世才幹，瑰瑋磊落，不縈苛細，工為文，能讀三略六韜。觀其發論指畫，規橫宏拔，真卓然之士也。中歲轗軻，竄逐江湖，萍泛雲遊，二十餘年。常侍於公有松柏之心，有管鮑之知，故再遊長沙，一至鍾陵，相望益重，相歡逾劇。方翻驊騮之足，簸周鶚之翮，電發千里，風生九霄，豈止於實其裝橐而已哉？蓋通塞有時，難與命言，悠悠北歸，悵望如何！山有木，工則度之，常時而語矣，況在其封域焉。載知副相必起羸發困，結攬賢傑，延於參畫之地，寧使涉洞庭波，視木葉落，歸守蓬戶，饑餓旦夕哉？勉矣風水，唯當痛飲，醉高秋之別。 § 送盧端公歸恒州序 今天子纘嗣鴻業也，雨露滂然，洗濯八荒，藩隅安謐，交修聘以侍禦史盧君奉本府司空王公之命，以乘馬玉帛展禮於我焉。夫使之來也，擁萬里之傳，結四鄰之歡，大或議兵食，細即道款曲，重輕之齊，懸於俯仰，非才人快士之選，即何以當之？端公少而能斷，壯而宏遠，練時務之畫，負豪爽之聲。始至也，其氣直而肅，其詞遜而婉，其儀恭而和，折旋應對，雅會機要。我太尉公悅而延坐與語，目為雋異，顏色禮數，橫加其間，可謂賓之秀發者也。繇是先太師之意達，賢司空之禮備，胸襟之誌也展，賓主之好也深，則皇華之美，盡在此矣，亦何必誦詩三百，然後為得乎？太尉南康公作坤維之梁柱，二十三年矣，大勳大德，播塞宇宙，藻藉今古，迥無其曹。明司空英姿粹氣，授於天造，忠厚義烈，繼芳前休。異日也，合德同心，翊戴是思，勤於王家，康活民庶，小子見史臣載事之筆，濡翰流離之不暇也，實近為司空抃手而遙知。端公徘徊此地，久而彌暢，太尉嚴館戒吏，厚餼具牢，米禾芻薪亦如之，唯恐其超然道別也。端公感惜恩貨，屢回徵駕，自去歲之鑿冰，至今歲之流火，方遂其行焉。蟬鳴嘒嘒，涼飆欲動，繚繞長路，愁懷若何。九月、十月之交，想端公下太行，抵常山，停車騎，拂霜雪，嚴城旦開，矛戟如林，複命於雙旌之下，赫然有光也。主君以尊重之命，下介引而敘之，抽毫之際，臨深履薄之不啻也。鹹賦四韻，以代雜佩之贈焉。 § 送盧侍御史赴王令公幕序 持俯仰，全檢劑，從容溫謹之地，齷齪之士也；跨時俗，尚奇偉，抗誌風雲之表，從橫之才也。監察御史范陽盧公，神宇聳峙，襟錄爽拔，脫苛細於塵垢，得豪雋於意氣，義分形於造次，才畫充於懷抱，邁跡遐逸，與人無倫。年未弱冠，為鄱陽尉，目事必割，間無留刃，勢掩曹輩，快聲飆馳。江西伯常侍鮑公、祭酒李公，寵以賓介之目，授以叢劇之務，政或闕漏，我能補焉。無幾何，馳車遠遊，北至恒冀，聞以利計於司徒王公。司徒器之，開深沉之懷，垂沛然之愛，歡則膠固，義存諷諭，故能不四五年，始自黃綬曆廷評、司直，冠惠文冠，御史雖取恩知己，實自躡青雲之梯也。況年才黑發，采色照地，奮於名跡，其心嶷嶷，則氣高五白之博，室有千金之數，直大夫豪達之事，豈足累隘目之視耶？昨扁舟南行，次廬陵郡下，適值侍禦將歸華幕，幸接便道，為共濟之遊，話酣意密，備取賢主君之盛業，歡喜失次，若無所從。因輒以狂瞽，私自忖度，以為人生於世，其公者，樹勳烈，銘鼎鼐，休聲巍巍，垂之無窮，其私者，富貴壽考而已矣。今令公功德格皇天，忠義貫古人，地方數千裏，甲兵十餘萬，身為上公，壽方無疆，英英三子，殷如川瀆，尚書以寬厚保師旅，大夫以沉毅威暴亂，都尉以才智承恩澤，一門雄雄，洪業所鍾，生人之美，盡於斯矣。成天下之務者時也，射萬世之利者勢也，若當此時，抗雙旌，驅四牡，星馳丹陛，對揚休命，彼燕趙東平之諸侯，恥不若也，皆執玉帛，爭修覲禮，使純誠動鬼神之感，光耀增日月之輝，君臣之道，穆穆皇皇，則史冊之美，又盡於此矣，夫何犬戎之瑣細，而敢為大國之患難，紆令公之思慮哉？侍禦犀額燕頷，骨狀甚貴，懸知是行也，必能露丹懇，騁飛辨，大陳明義，以酬國恩。山中異日，偶承來問，聞侍禦褒衣結綬，從公於北闕之下，明天子以卿大夫印綬加之，不可得而讓也。窮秋葉脫，雁號霜勁矣，行道開襟，下帆鍾陵。眾君子珪璋偉士，英英照爛，美侍禦之所從也，樂請抒詩什以貺之。載懦夫也，酺觴（疑）所謂，以附於敘末。 § 夏日盧大夫席送敬侍御之南海序 今天下司王職之官，官立帥，帥立屬，制寘滋久，繁冗日甚。二年春，皇帝以易簡之道，大黜冗吏，詔近臣冠惠文冠者四人，分行郡國以權之，所至之邦，刀、布、粟、帛有廢供給辦，二千六百石得自考課殿最以聞。朝廷重其寄，能其人，以監察御史敬公清明上才，克荷斯任，故自黔中距於南海，久而董之。夏四月辛巳，至於江夏，六月丁酉，馳於嶺嶠。鄂管連帥御史大夫盧公，辟以高館，羅以籩豆，搜文以餞之，禮也。先是侍禦之至，風威儀棱，江湖飆馳，如霜氣肅物，莫不震惕。我大夫政有和裕，賦無逋曠，饔夕餼朝，問候君子，有以見天王之臣，行者以威重，居者以恪敬也。且國家尚兵以來，百萬軍食，仰給黎庶者數年矣，至於靡弊等劇矣。今群寇底定，人生始泰，如饑腸凍骨，易施饘褐。是行也，軌大中，扇仁風，決滯冤，察賢良，使海隅蒼生，沐浴汪濊者，正在於是，豈獨責稽逋之賦乎？小子濫以儒列廁末座，大夫欲卑者得申其誌，至猥而命之。載久棲山林，詞樸意拙，跪受簡牘，伏用汗，然各請賦五言二章，頌皇皇之盛也。 § 鍾陵夏中送裴判官歸浙西序 樹生人之本，寵天下之利，鹽鐵而已矣。非剸犀切玉之器，操劃利病之權，務通泉貨，上充天府，下活人命，則不得而居之。國家委中丞李公以王賦之柄，輕重之權，實才授也。去年春三月至於秋八月不雨，關中饑謹。職司憂焉，以豫章、江夏、長沙諸郡，地產瑰材，且憑江湖，將刳木為舟，以漕國儲，乃命河東裴從事，承檄擁傳，與三諸侯圖之。從事名滉字瀾之，風緒高華，中和而深，敬恭文敏，羽翼吏道。始以幹局為萬年尉，中歲遠竄乎南徼，會恩澤下降，李公聆其才而辟之。方今藩維大臣，奉法謹文，所至之邦，朝令夕供，加以瀾之禮以持外，誠以發內，溫溫多可，中無疵吝，故方帥地主，瞻其顏色，聽其聲氣，略去形體，相與歡愉，盞斝之下，暗然事緝。斯所謂賢士哉若人也，與夫用威造勢者，豈同年而語耶？眇眇千帆，從風飛揚，複命主人，賓亦有光。或者云：「勤不報，屈不伸。」餘不信矣。況我公於公揖珪璋之望，於私敦中外之愛，感歎流落，慨然盈懷，即異日調和鼎鼐，掄才取士，得不與中丞同力合謀也。水國方夏，白波無邊，檣烏一動，吟嘯千里，主公知非文什，無以紓離誌，奉送將歸，猥令首敘，腆焉如缺，但欲言鼓韶者之唱調耳。 § 潯陽歲暮送徐十九景威遊潞府序 道舊者，同誌之至歡乎；送遠者，有情之至悲乎？二者激人中腸，我獨何為鍾此懷抱。始餘與徐君識麵，餘獨一言道合，遂相顧攬，載即亟往候太傅夫人起居。他年，餘及楊郎中偕詣梓潼依李太傅，生亦相從，其於講道藝，攻闕漏，時上下妻阝中諸山，賦詩舉酒，吟嘯風月，每至忘形骸也。爾後鳥飛雲散，南北四去，邈邈悠悠，凡十餘年。昨餘被命召為江西從事，生乃枉道顧訪。病劣不任，罷歸潯陽，生亦策馬相隨。餘有茅居在郡南西嶺下，前有芙蓉菱芡，後有高梧大竹，家貧無他具，日為徐君舂黃粱，爚園蔬，居鱐數器，相顧下箸，頹然簷下，快然偃仰。至宵夜，即燎薪火，觴白酒，引滿之際，更語曩事，襟期浩然，如太古時，人間萬累，無非糠秕，斯一何為樂之甚也。徐君僑寓成都日久，常欲扶持尊老，歸家洛陽，寒氣綿薄，不與意會。有澤潞從事尚書郎郤君士美，生之姑之子也，長材端操，敦好中外，將自茲始，裂裳而從之。開顏未熟，執袂相送。歲暮風雪，獨遊萬里，會麵寄書，杳杳何期，又一何愁慕之深也。徐君方厚，有誌氣，履得醇固，善為文，匿華為晦，叩之乃應，加以身長七尺，聲如笙簧，能飲酒鬥餘，談語眄睞，自有標韻，所至之地，方伯牧守洎賢士大夫，莫不為子前席倒屣，即士道其幾乎喪矣。況山東望雄，諸侯賢明，舉才攜雋，樹勳當世，豫章之幹，寧逃於班輸之目乎？厚自珍重，無患知己。崔君行先、齊君照，予之舊友也，郤君士美、盧君頊，予得之友人蕭易簡也，此數君子，皆以宏才賓畫幕中。寒暑推謝，為餘問其無恙否耶？複以是便代雙鯉。 § 荊州與楊衡說舊因送遊南越序 載弱年與北海王簡言、隴西李元象洎中師高明會合於蜀，四人相依然，約為友，遂同詣青城山，斬刈蓁葦，手樹屋宇，俱務佐王之學。初載未知書，其所覽誦，章句而已。中師發明大體，擊去疵雜，誘我於疏通廣博之地，示我於精淳元顥之際，偲偲之道，實有力焉。無幾何，共欲張聞見之路，方乘扁舟，沿三峽，造潯陽廬山，複營蓬居，遂我遁棲。二三子以道德相播，以林壑相尚，精綜六籍，翱翔百氏，繇是聲譽殷然，為江湖聞人。居五六年，載出廬嶽，歸蜀問起居，中師愛惜離思，振衣相送，溯九江曆楚，抵秭歸而旋，執袪之際，互修前誌。己巳歲，自成都至，中師自長安僑寓荊州，羈旅相依，各被婚娶，困於柴水。去歲迄今，凶問洊臻，王、李二生，相次殞零。草堂無主，雲林索寞，鄉風長想，不知涕之橫墜也。噫！青城匡廬，岑嶔際天，下有煙霞，上有神仙。緬懷曩昔逍遙其下，背負素琴，手持道書，掬泉掃石，吟嘯終晝。是時年少無事，費傲光景，造適則止，不知其他。孰謂倏忽與中師啟煩襟，期晦明，一十二年於茲矣，辭山林，墮塵滓，五變星霜矣。歲月馳於外，憂喜攻於內，動非濟當世之務，靜不庇環堵之室，泥塗碌碌，視日旦暮，永言念此，厚用慚穢。思欲攀石門之鬆桂，宿靈溪之煙月，可再得乎？然度者多係乎出處，知幾者不滯於進取。前年冬，中師聊整文思起，嚐於禮闈間飛聲騰陵，噪動公卿，常伯輸教，俯授高第。雖不當素尚，亦天路之鴻漸也。世之繇此而進者，必聯振六翮，聿求升翥，苟有便捷，躍登青冥十六七矣。中師旅食淹卹，內顧勤窶，策馬南向，慰其家室。未幾而囊金中罄，庖煙屢絕，乘時蒸鑠，將遊炎方，又何其落也。相國齊公，挺鸞皇之儀，鬱經緯之譽，新荷天寵，鎮安越服。執事行業明白，且曰親舊，或將修假道之禮，不為丁寧結約，求以自輔乎？重慎舟楫，無畏遠道。議者云：五嶺風候加餐飯，日舉醇酒數觴，可以佐助正氣。生其誌之。 § 宣城送黎山人歸滁上琅琊山居序 有沃田，有良耜，土膏脈發，淩春而耕之，播穜稑之種，極耘耨之力，其或七年旱，九年水，獲不登於秉庾者，此天時也，非為農之不精也；用聰明，端思慮，古先典籍，鑽研而求之，以道德為冕弁，以仁議組綬，其名不光，其位不及，身尚嬰於貧賤者，此人時也，非為學之不至也。山人誦堯舜之言，服堯舜之行，四十年矣，鬢毛斑白，龍鍾布褐，得不曰命之水旱歟？山人名複，氣清骨植，凡態不入，揖讓應對，甚有素士之風。探賾以知章，居易以安貧，立誠以守晦，服勤以樹善。始結茅於滁上，有琅琊山，青泉白石，羅在戶牖，耕漁之暇，時時開素卷，飲濁醪，以雲霞為賓友，以林籟為簫管，頹然竟歲，不知其他。頃有好事者，日抵其廬舍，莫不叢口一意，頌我中丞崔君之賢明。山人聞風，裹足於蓬戶，齋心於宣城，物持短書，候獻鈴閣。中丞厚德如山，愛敬士大夫，降千乘之嚴貴，納縫掖之憔悴，相與談話，惠其氣色，枯株旱草，霡霂膏雨。嗟夫！古人云：「國士遇我。」正在此耳，何必他感，然後捐軀乎？況複與其文藝之優贍，慨其羽毛之頹弱，將欲借搏扶之力，鴻漸之勢，拔自泥滓，化窮為通，黎君心腸，得不快然哉？中丞下車日久，政成俗阜，倉廩實，禮義立，府中清淨，白晝無事，遂甘心於賓客焉。朱軒洞開，四壁風涼，彈弦清歌，絡繹行觴，簪裾荷惠，陶然一醉。居無何，山人有歸歟之興，中丞乃抽妙思，動高韻，以大雅之什貺之，文人幕客聯和，瓊璧組繡，鄙夫知到山之日，猿鶴顧迎，視有喜色也。嗚呼！幽蘭生於大澤，香薰芬馥，過時不采，摧於蓬蒿矣。黎君隱於滁上，蘊才蓄力，是行不偶，老於風塵矣。去矣自愛，謹侯休問。載卑客也，才識短陋，猥以敘述冠於群什，如處泰山之上，兢惶惴恐之不暇也，敢為首乎？ § 奉送良郢上人遊羅浮山序 良郢法師多聞強學，風表端淨，拔乎出萃者也。始童子剃落，轉持麈尾，講《仁王經》，白黑讚歎，生希有想。既進具，酷自砥礪，加之以聰明迅發，至於修多羅、毗尼、達摩書，雜如是若干種法，上人悉知解。以佛門言之，文學則遊夏也，以法將則韓、彭也，異日必能破魔軍，闡元風，當來像教，不墜於地矣。甲申歲夏六月，中丞楊公下車長沙之三年也，餘自故山，扁舟一葉，主人舍我於東館，師荷簦振策，惠然相顧。始見其青蓮眼目，水田衣裳，其心則歡如也。次聞縱論，雲湧波委，甚嚴如也。居累日，報餘以羅浮之行，雲心不定，稍欲引去。噫！沙門釋子，棄捐萬臣，攜三衣缽，乞食自給，晦宿聚落，朝行亂山，心明境界，何樂如此！悲夫塵勞之士，校名利溺愛，縛區區於尋尺之內，寧複拱懷於方外之遊哉？嚐聞說者云：有蓬萊一島浮至，與羅山合並，因命曰羅浮，風煙草樹，木有異態。餘未嚐踐履，其心技癢。師到日為我殷勤手疏，寄北來檀越也。 § 說玉贈蘭陵蕭易簡遊三峽序 玉在寶族，拔乎其萃者也。氵需天地之衝和，納陰陽之粹精，堅剛滋潤，配德君子。故為璉為瑚，為珪為璋，以奉乎神祗人鬼，以飾乎車服冕弁。非是，則禮樂之道，有墜於地焉。當其沉耀隱璞，墮汩沙泥中，枯槁暗藹，光明不發，庸工睨之譬頑塊，意方拾之，惑而複投，此卞氏所以喑嗚，瑉需所以長王（去聲）也。及其逢值英匠，識密鑒洞，掇於瓦礫而不疑，扣之鏗然，琢之爛然，如蒸栗截肪，氣吞蛇文，珍貫魚目，是時也，即趙不得私愛，秦不得暴取，坐齊宮而後見，藉綈繡而後執，委連城如脫屣，割土地如裂帛，以償其價，猶恐其不直。玉則尚然，人豈無之？士君子含累蘊器，困於側陋，塵垢被身體，蓬茨沒四壁，智不贍饘褐，道不信妻子，闒茸視之，猶聱夫也。及其乘時運之會，遭知己之顧，鬱起耕釣，作時功勳，上以戴大君，下以福生人，澤流萬世，聲塞九宇，是時也，一言受卿相，再詞啟茅社，以厚其禮，猶謂之不重。於戲！有至物必有至人，有盛才必有大用。曆觀前代，不知則已，苟或知之，則古獄之劍不為朽鐵也，鹽車之馬不為病駒也，爨下之桐不為樵薪也，磻溪之士不為憊叟也。蘭陵蕭易簡，韜沉邃之識，抱宏偉之材，業巨命隘，與時落。若向者之事，尚或不泯，則道必有所明，誌必有所行，指顧樹勳績，呼嘯取金紫，是夫人也，肯昧茲數而隕獲於此際哉？人謂甚病，餘固知甚泰矣。然三峽孱顏，驚波觸天，行客易愁，況聞哀猿，苟有鍾粟尺帛之可共，則寧使賢者棲棲，沿溯其間？去矣自愛，餘一歎矣。且玉有盛美，可以況德，亦感乎和璞之事，故為說玉以餞之。 § 植松論 楚國主人嗜材搴異，有樹美松於庭者，培沃土，灌甘澤，根柢深固，柯葉暢達。居二三年，起盈尺，挺於累丈，始筳箸，大於拱抱，高姿傑然，若陵重芬。主人方凝睇結意曰：「是可采之矣。」將行斧焉。客有遇之者曰：「噫春甚也！是木有戛雲之姿，有構廈之材，繩墨大速，恐夭其理。今植於庭除之間，克耳目之玩，尚見狎近，氣色不右徙於嵩岱之間，沆瀣之華注於內，日月之光薄於外，祥鸞嗷嗷戲其上，流泉湯湯鳴其下，岩岫重複，漠漠然清淨，靈風四起，聲掩竽籟，是時也，當境勝神王，拔地千丈，根實黃泉，枝摩青天，則可以柱明堂而棟大廈也。豈暇曠之旨，舍此而取其榱桷棼橑哉？」主人曰：「客言雖闊而無岸然，餘終能大之矣。」 § 江陵府陟屺寺雲上人院壁張璪員外畫雙松讚 世人丹青，得畫遺跡。張公運思，與造化敵。根如蹲虯，枝若交戟。離披慘澹，寒起素壁。高秋古寺，僧室虛白。至人凝視，心境雙寂。 § 淮南節度使灞陵公杜佑寫真讚（並序） 丞相灞陵公，以虎符龍節清鎮淮海，凡十五年矣，有盛德美化加於民，可以刻金石以圖其形。遂於龍興佛廟大修繪事，自相國洎監軍使樊常侍，賓僚將校，羅乎素壁，森然也。有部從事殿中侍御史穆賞作《灞陵誌》，太常寺奉禮郎符載作《寫真讚》以頌之。夫蘊二儀、統萬類、役百靈者，莫善於人。故得全氣者為至聖，堯、舜、周、孔是矣；得間氣者為大賢，夔、龍、伊尹是矣。自敻古達於茲日，一時之理，百化之損益，未嚐不繇是矣。然則造時者必係乎君，輔時者必係乎臣也。至於蘊咎夔之業，得輔相之道者，其灞陵公之謂乎？公參三才之粹氣，包五行之靈用，以太和為正性，以至仁為厚德，以神明為視聽，以禮樂為肢體，涯岸宏大，才智傑出，注百川麵溟海不動，臨萬象而元機獨運，修眉廣顙，容玉色，如祥鸞彩鳳，徘徊瑞氣，得不謂人倫之上才歟？公之為政也，根柢於誠信，柯幹於刑賞，枝葉於禁忌，達時之通變，識人之好惡，聽覽而不察，寬裕而有制。故蒙澤者如膏雨，畏刑者如秋霜，萬情浩擾，懸我條貫，生生之分，各得其性。得不謂民之父母歟？公之為學也，冠冕六籍，衣裳群史，履屨百氏。每讀書，取其實而不取其華，深研著述，號為《通典》，大抵自開辟旁行，至乎曆代，有兵食、財賦、職官、禮樂，交關於當世者，莫不摘拾其英華，滲漉其膏澤，截煩以趣約，裁疏以就密。其有覽之者，加熱得澤，如饑得食，五車萬卷，盡為冗廢。得不謂立言垂範歟？守藩歲久，哀乞朝覲，上賜優詔，聽答悃款。優見車騎煜煜，星馳闕下，明天子辟閶闔，負黼扆，延國老於雲台之下，鋪陳皇王之道德，發明古今之教義，上以揚君後之鴻化，下以言理國之大要，是知經天地，戡禍亂，敦五教，端百揆，大君以此柄授公，知公不得而讓也。夫漢之麒麟，唐之淩煙，愛其德即圖其人，睹其人則景行其事，複銘景鍾，樹甘棠，此皆以遺芳餘烈，浹於人骨髓者也。異日廣陵之民，懷公之惠愛，嗅公之馨香，企公之軌躅，帷袂接武，沉吟茲地，嚴目而視，捧手而指，必知夫谘嗟慨慨之聲，發於肺肝矣。載山林野賤之士，猥辱眄睞，塵廁下界，恭睹盛德，敢無詞乎？不書爵氏，灞陵公之尊也。讚曰： 碩德昂昂，智圓德方。武庫予戟，禮容珪璋。神氣端凝，風儀高張。晴天鶴立，秋水龍驤。擁旄淮南，俗阜民康。休聲四塞，入覲天王。天王虛懷，待公廟堂。始終進退，赫然有光。後人來斯，環繞長廊。以此淨域，便為甘棠。 § 劍南西川幕府諸公寫真讚（並序） 戊辰歲，尚書韋公授鉞之四年也。初尚書以汧隴殊勳，拜執金吾，天子猶以為功重而報輕，俾作鎮於蜀，得自開幕府，延納賢雋焉。韋公虛中下體，愛敬士大夫，故四方文行忠信豪邁倜儻之士，奔走接武，麏至幕下，搢紳峨峨，為一時偉人。時符子客於成都，歎其盛美，又鹹得眾君子之歡，而嚐思欲讚頌之，事無由緣，殆似行佞，蘊蓄浩思，殊鬱鬱不快也。適會有沙門義全者，善丹青，尤工寫真，諸公博雅好事，皆使圖畫之。山客由是得書曩意，因述《寫真讚》十三章，使士林才彥，不獨仰大府得賢之盛，抑亦欲屬詞比跡，各明其為人也。 △金部陳郎中東美字德將 河目犀額，材為國楨。幹局方大，質文光明。霞出海嶠，鸞翔玉京。式瞻冠紱，褊吝不生。△兵部張郎中芬專畀宗 襟靈灑散，揮斥塵細。佩服五常，翱翔六藝。儲和養正，含器經世。風裁伊何，空山鬆桂。△水部司空郎中曙字文初 風儀朗邁，振拔氛囂。玉氣凝潤，鶴情超遼。文燭翰苑，德成士標。問望何有，羽儀中朝。△金部尹員外植字元本 英明淳粹，凝作正氣。沉益神明，默分涇謂。世或蕩本，我則歸至。高閱繪圖，憲章有寄。△禮部裴員外說字公諒 體岸恢峻，神機宏廓。河發昆侖，風生廣莫。道以義見，文由雅作。彰善繩僭，讜言無怍。△殿中鄭侍禦鋼字礪甫 中和曼溢，為祥聖代。彩鳳翱翔，卿雲霮Ъ。誠多被物，跡則用晦。神宇森森，形諸粉繪。△監察盧侍禦呈字公瑜 疏通亮直，落落公材。馴義立則，求仁不回。鬆吟石潤，雪灑瑤台。高張粉繪，清風四來。△太常王協律立字元起 王生嶷嶷，精粹在體。雪山孤峙，瑤池見底。靜心感神，動則有禮。共事鶱舉，出納雲陛。△左衛劉倉曹辟字太初 皎皎太初，器傑文雄。靈蟠出水，秋鶚乘風。爐化宇宙，無所不攻。他時圖畫，麟閣之中。△右衛李兵曹公進字德昇 質器渾素，實曰清儒。三獻俎豆，八音笙竽。擺落羈局，沉研道樞。高播屹立，無得而逾。△大理錢評事徵字文美 和順中積，英華外發。碧海靈珠，秋天朗月。風度可法，文章無轍。何許鳳棲，峨峨雙闕。△劉將軍 雲摩氣英，百戰知名。蓮花劍利，騂角弓鳴。臨敵有勇，奉身以誠。誌清淮海，材冠戎兵。皎皎素壁，雄雄華精。每遊秦苑，翻疑柳營。△徐將軍進朝 姿觀瑰奇，和門之雋。龐首箕口，虎頭鷹瞬。臨戎激勵，撫上下信。虛實知兵，龍蛇識陣。機謀宏遠，牆宇高峻。何處功名，下邳古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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