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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十二 子部二十二


  卷一百十二 子部二十二

  藝術類一

  古言六書,後明八法,於是字學、書品為二事。左圖右史,畫亦古義,丹青金碧,漸别為賞鑑一途。衣裳製而纂組巧,飲食造而陸海陳,踵事增華,勢有馴致。然均與文史相出入,要為藝事之首也。琴本雅音,舊列樂部,後世俗工撥捩,率造新聲,非復《清廟》、《生民》之奏,是特一技耳。摹印本六體之一1,自漢白元〔玄〕朱,務矜鐫刻,與“小學”遠矣。射義、投壺,載於《戴記》,諸家所述,亦事異禮經。均退列“藝術”,於義差允。至於譜博奕,諭歌舞,名品紛繁,事皆瑣屑,亦併為一類,統曰“雜技”焉。

  【彙訂】

  1.據許慎《説文解字敘》,“六體”當作“八體”。(吕友仁、李正輝:《<四庫全書總目>補正十六則》)

  古畫品錄一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南齊謝赫撰。赫不知何許人。姚最《續畫品錄》稱其“寫貌人物,不須對看,所須一覽,便歸操筆。點刷精研,意存形似,目想毫髮,皆無遺失。麗服靚妝,隨時變改,直眉曲鬢,與世競新。别體細微,多自赫始,委巷逐末,皆類效顰。至於氣韻精靈,未窮生動之致;筆路纖弱,不副雅壯之懷。然中興以來,象人為最。”據其所説,殆後來院畫之發源。張彥遠《名畫記》又稱其有《安期先生圖》傳於代,要亦六朝佳手也。是書等差畫家優劣,晁公武《讀書志》謂分四品。今考所列,實為六品,蓋《讀書志》傳寫之譌。大抵謂畫有六法,兼善者難。自陸探微以下,以次品第,各為序引,僅得二十七人,意頗矜慎。姚最頗詆其謬1,謂:“如長康之美,擅高往策2,矯然獨步,終始無雙。列於下品,尤所未安。”李嗣真亦譏其黜衛進曹,有涉貴耳之論。然張彥遠稱:“謝赫評畫,最為允愜,姚、李品藻,有所未安。”則固以是書為定論。所言六法,畫家宗之,亦至今千載不易也。

  【彙訂】

  1.殿本“姚”上有“惟”字。

  2.“策”,殿本作“代”,誤,據姚最《續畫品》原文。

  書品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梁庾肩吾撰。肩吾字子慎,新野人。起家晉安王國常侍,元帝時官至度支尚書。事蹟具《梁書·文學傳》。是書載漢至齊、梁能真草者一百二十八人,分為九品。每品各繫以論,而以總序冠於前。考竇皋《述書賦》稱:“肩吾通塞,并乏天性,工歸文華,拙見草正。徒聞師阮,何至遼敻?使鉛刀之均鋒,稱並利而則佞”云云。其於肩吾書學,不甚推許。又其論述作一條,稱:“庾中庶品格拘於文華”,則於是書亦頗致不滿。然其論列,多有理致,究不失先民典型。如序稱:“尋隸體發源,秦時隸人下邳程邈所作,始皇見而重之。以奏事繁多,篆字難製,遂作此法,故曰隸書。今時正書是也。”此足正歐陽修以八分為隸之誤。惟唐之魏徵,與肩吾時代邈不相及,而並列其閒,殊為顛舛,故王士禎《居易錄》詆毛晉刊本之譌。又序稱二百二十八人,而書中所列實止一百二十三人,數亦不符,殆後人已有所增削。然張彥遠《法書要錄》全載此書,已同此本,併魏徵之謬亦同,則其來久矣。

  續畫品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舊本題陳吳興姚最撰。今考書中稱梁元帝為湘東殿下,則作是書時猶在江陵即位之前1。蓋梁人而入陳者,猶《玉臺新咏》作於梁簡文在東宫時,而今本皆題陳徐陵耳。其書繼謝赫《古畫品錄》而作,而以赫所品高下多失其實2,故但敘時代,不分品目3。所錄始於梁元帝,終於解蒨,凡二十人,各為論斷。中嵇寶鈞、聶松合一論,釋僧珍、僧覺合一論,釋迦佛陀、吉底俱、摩羅菩提合一論4,凡為論十六則。名下閒有附註,如“湘東殿下”條註曰“梁元帝初封湘東王,嘗畫《芙蓉圖》、《醮鼎圖》”,“毛棱”條下註曰“惠秀姪”,似尚是最之本文5。至“張僧繇”條下註曰“五代梁時吳興人6”,則決不出最手,蓋皆後人所益也。凡所論斷,多不過五六行,少或止於三四句,而出以儷詞,氣體雅儁,確為唐以前語,非後人所能依託也。

  【彙訂】

  1.“江陵即位之前”即承聖元年(552)之前,時姚最年僅十四、五歲,且書中“釋迦佛陀、吉底俱、麾羅菩提”條所載釋迦佛陀據《高僧傳》來華後始終未入南朝梁代,姚最去魏入周前豈能見其畫?此條中又附“光宅僧威公,下筆為京、洛所知。”京、洛顯指北周之長安、洛陽。此書當撰於北周明帝、武帝時(557~578)。稱梁元帝為湘東殿下,乃因梁實為周太祖所滅,不敢稱其帝號。(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而”,殿本無。

  3.書中不但未標明時代,人名前後亦並不按時代。(俞劍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

  4.“摩羅菩提”,殿本作“麾羅菩提”,誤,《歷代名畫記》等亦作摩羅菩提。

  5.“似尚”,殿本作“尚似”。

  6.“五代”前當脱一“事”字,斷句為“事五代,梁時吳興人”。“事五代”即歷侍五代帝王之意,非謂五代之朱梁。(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貞觀公私畫史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裴孝源撰,孝源里貫未詳。卷首有貞觀十三年八月自序,結銜題中書舍人。案《唐書·藝文志》有裴孝源《畫品錄》一卷,註曰“中書舍人”,與此序合。然註又曰:“記貞觀、顯慶年事”。而此書序中則稱:“大唐漢王元昌每燕時暇日,多與其流商榷精奧,以予耿尚,嘗賜討論。遂命魏、晉以來前賢遺蹟所存及品格高下,列為先後。起於高貴鄉公,終於大唐貞觀十三年祕府及佛寺并私家所蓄,共二百九十八卷,屋壁四十七所。為《貞觀公私畫錄》”云云。與註所言,絕不相符。考張彥遠《名畫錄》引孝源《畫錄》最多,皆此書所無1。蓋孝源别有一書,記貞觀、顯慶閒畫家品第,如謝赫《古畫品錄》之例,非此書也。又序稱:“高貴鄉公以下”,而此本所列乃以宋陸探微為首,反居其前,疑傳寫之誤。又序稱:“止於貞觀十三年”,而此本所列皆隋代收藏官本,其畫壁亦終於楊契丹,均不可解。考其序末稱:“又集新錄官庫畫總二百九十八卷。三百三十卷是隋室官庫2,十三卷是左僕射蕭瑀進,二十卷是楊素家得,三十卷許善心進,十卷高平縣行書佐張氏所獻,四卷褚安福進,近十八卷先在祕府,亦無所得人名,並有天和年月。其閒有二十三卷恐非晉、宋人真蹟”云云。其文重沓不明,疑傳寫有誤3。推其大意,似尚有新錄,今佚之耳。書中皆前列畫名,後列作者之名,而以“梁《太清目》所有”、“梁《太清目》所無”分註於下。《太清目》既不可見,則考隋以前古畫名目者,莫古於是。是亦賞鑒家之祖本矣4。

  【彙訂】

  1.《歷代名畫記》僅引裴孝源文字三處,且皆見於今本《貞觀公私畫史》。(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庫”,殿本無。據黄休復《益州名畫錄·趙德玄傳》所引,此句當作“二百三十卷是隋唐官本”。(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3.今傳本皆出自南宋陳道人刻本,蓋此祖本所據已系殘帙。原本當有二編,或分為二部,即畫品、畫錄一在前,一在後。見畫品在前者,遂題為《畫品錄》;見畫錄在前者,遂題為《公私畫錄》。畫品一編以宋陸探微為首,畫錄一編起於高貴鄉公,以至貞觀、顯慶閒諸家畫目。後傳世輯本已亂其序次。(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4.自漢明帝至南朝已有多種畫錄書,皆早於此書。(同上)

  書譜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孫過庭撰。竇蒙《述書賦》註曰:“孫過庭字虔禮,富陽人。右衛胄曹參軍。”張懷瓘《書斷》則云:“孫虔禮字過庭,陳留人。官至率府錄事參軍。”二人俱相距不遠,而所記名字、爵里不同,殆與《舊唐書》稱房喬字元齡,《新唐書》稱房元齡字喬者同一譌異。疑唐人多以字行,故各處所聞不能畫一也1。是書篇末自題垂拱三年,蓋武后時作,《書斷》謂之《筆意論》2。然世傳石刻乃其手蹟,篇中自稱名曰《書譜》,則作《書譜》為是矣。過庭之書頗為竇皋《述書賦》所詆,然自宋以來,皆推能品,不以皋言為然。張懷瓘推獎是書,亦稱其深得旨趣,故操翰者奉為指南。然過庭自稱:“撰為六篇,分為兩卷”。此本乃止一篇,疑全書已佚,流傳真蹟3,僅存其總序之文。以前賢緒論,姑存以見一斑,而仍題其全書之名耳。然微言奧義,已足見其大凡矣。

  【彙訂】

  1.“處”,殿本作“據”。

  2.《法書要錄》中所錄《書斷》實作《運筆論》。(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3.“流傳”,殿本作“傳流”。

  書斷三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張懷瓘撰。是書《唐書·藝文志》著錄,稱懷瓘為開元中翰林院供奉。竇蒙《述書賦註》則云:“懷瓘海陵人,鄂州司馬”,與《志》不同。然《述書賦》張懷瓘條下又註云:“懷環,懷瓘弟,盛王府司馬,兄弟並翰林待詔。”則與《志》相合。蓋嘗為鄂州司馬,終於翰林供奉,二書各舉其一官爾。所錄皆古今書體及能書人名。上卷列古文、大篆、籀文、小篆、八分、隸書、章草、行書、飛白、草書十體,各述其源流,系之以贊。末為總論一篇。中卷、下卷分神、妙、能三品,每品各以體分。凡神品二十五人,除各體重複得十二人。妙品九十八人,除各體重複得三十九人。能品一百七人,除各體重複得三十五人。前列姓名,後為小傳,傳中附錄又三十八人。其記述頗詳,評論亦允。張彥遠《法書要錄》全載其文,蓋當代以為精鑒矣。

  述書賦二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竇臮撰,竇蒙註。臮字靈長,扶風人,官至檢校户部員外郎、宋汴節度參謀1。蒙字子全,臮之兄,官至試國子司業兼太原縣令。並見徐浩《古蹟記》。案張彥遠《法書要錄》稱:“臮作《述書賦》,精窮旨要,詳辨祕義。”今觀其賦,上篇所述自上古至南北朝,下篇所述自唐代高祖、太宗、武后、睿宗、明皇以下,而終於其兄蒙及劉秦之妹,蓋其文成於天寶中也。首尾凡一十三代,一百九十八人。篇末系以徐僧權等署證八人,太平公主等印記十一家,徵求寶玩韋述等二十六人,利通貨易穆韋等八人,文與上篇相屬。蓋以卷帙稍重,故分而為二耳2。其品題敍述,皆極精核。其印記一章,兼畫印模於句下,遂為朱存理《鐵網珊瑚》、張丑《清河書畫舫》、《真蹟日錄》之祖。註文尤典要不支,舊以為出其兄蒙。考《賦》中蒙條下註曰:“家兄蒙字子全,司議郎安南都護”,又似乎臮所自註3。且所敘仕履與卷首結銜亦不同,均為疑竇。然張彥遠《法書要錄》所題已同今本。單文孤證,未敢遽易舊文,姑仍原本錄之焉。

  【彙訂】

  1.陸耀遹《金石續編》卷九有《唐華陽三洞景昭大法師碑》,朝議大夫、檢校尚書兵部郎中兼侍御史、上柱國竇臮書並篆額,貞元三年正月建。《法書要錄》卷四載唐盧元卿《法書錄》云:“貞元十一年正月,於都官郎中竇臮宅見王廙書、鍾會書各一卷。”《權德輿文集》卷三一《太宗飛白書記》云:“有都官郎中竇泉者,博古尚藝,貞元初,得其書於人閒,太清宫道士盧元卿又得之於竇氏。”竇泉蓋竇臮之誤。是臮之官不止於檢校户部員外郎,亦不終於宋汴幕府也。(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而”,殿本無。

  3.註文確為竇臮自撰。《全唐詩》卷四四七載竇蒙《大曆四年七月點發行朱尋繹精嚴痛摧心骨其人已往其蹟今存追想容輝流淚嗚咽〈述書賦〉語例字格》曰:“晚年又著《述書賦》……尚輦君(指竇臮)學究天人,才通訓詁,註解分析,皆據史傳。註有未盡,在此例中,意有未盡,出此格上。”書中徐浩條註曰:“中書舍人,國子祭酒。”據《新唐書·徐浩傳》:“肅宗立,繇襄州刺史召授中書舍人……進國子祭酒。”又《全唐詩》卷二六二竇蒙《題弟臮述書賦後》註:“嘗製《述書賦》,論書家起史籀迄至德一百九十八人。”則書成於至德年閒。(吳企明:《唐集質疑四題》)

  法書要錄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唐張彥遠撰。書首有彥遠自序,但署河東郡望。郭若虚《圖畫見聞志》、晁公武《讀書志》亦但稱其字曰愛賓,而仕履時代皆不及詳。今以《新唐書》《世系表》、《藝文志》、列傳與彥遠自序參考,知彥遠乃明皇時宰相嘉貞之元孫。序稱高祖河東公,即嘉貞;其稱曾祖魏國公者,為同平章事延賞(案,延賞封魏國公,本傳失載,僅見於此序中1);稱大父高平公者,為同平章事宏〔弘〕靖;稱先公尚書者,為桂管觀察使文規。《唐書》皆有傳。此書之末附載《畫譜》本傳,不知何人所作,乃稱彥遠大父名稔2。考《歷代名畫記》中有彥遠“叔祖名諗”之文,非其大父,亦非“稔”字,顯然舛謬。至本傳稱彥遠博學有文辭,乾符中至大理寺卿,《藝文志》亦同3,而《世系表》作祠部員外郎,則未詳孰是也。是編集古人論書之語,起於東漢,迄於元和,皆具錄原文,如王愔《文字志》之未見其書者,亦特存其目。惟一卷中王羲之《教子敬筆論》一篇,三卷中蔡惲《書無定體論》一篇,四卷中顏師古註《急就章》一篇,張懷瓘《六體書》一篇有錄無書。然目錄下俱註“不錄”字,蓋彥遠所删,非由闕佚。其《急就章註》當以無關書法見遺,余則不知其故矣。其書採摭繁富,漢以來佚文緒論多賴以存。即庾肩吾《書品》、李嗣真《後書品》4、張懷瓘《書斷》、竇臮《述書賦》各有别本者,實亦於此書錄出。自序謂好事者得此書及《歷代名畫記》5,書畫之事畢矣,殆非夸飾也。末為《右軍書記》一卷,凡王羲之帖四百六十五,附王獻之帖十七,皆具為釋文,知劉克莊《閣帖釋文》亦據此為藍本6。則其沾溉於書家者非淺尠矣。

  【彙訂】

  1.李綽《尚書故實》稱延賞為魏國公者凡兩見,又《唐文粹》卷六三《張彥遠三祖大師碑陰記》亦云“彥遠曾祖魏國公”。(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稱彥遠大父名稔乃《宣和書譜》卷二十之文,此書刻本誤“書”為“畫”。(同上)

  3.唐、宋之制,凡卿寺官署銜均不帶寺字,故《新唐書·張嘉貞傳》及《藝文志》敘彥遠官,均只稱大理卿。明、清始稱大理寺卿。(同上)

  4.“《後書品》”,殿本作“《書品後》”。《法書要錄》卷首總目作《後書品》,卷三目錄作《書後品》,正文標題作《書品後》。

  5.“書”,殿本無。

  6.“劉克莊《閣帖釋文》”乃“劉次莊《法帖釋文》”之誤。(陳尚君張金耀主撰:《四庫提要精讀》)

  歷代名畫記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唐張彥遠撰。自序謂:“家世藏法書名畫,收藏鑒識,自謂有一日之長。”案《唐書》稱彥遠之祖宏〔弘〕靖家聚書畫侔祕府,李綽《尚書故實》亦多記張氏書畫名蹟,足證自序之不誣。故是書述所見聞,極為賅備。前三卷皆畫論,一敘畫之源流,二敘畫之興廢,三、四敘古畫人姓名,五論畫六法,六論畫山水樹石,七論傳授南北時代,八論顧陸張吳用筆,九論畫體工用搨寫,十論名價品第,十一論鑒識收藏閱玩,十二敘自古跋尾押署,十三敘自古公私印記,十四論裝褙褾軸,十五記兩京外州寺觀畫壁,十六論古之祕畫珍圖1。自第四卷以下,皆畫家小傳,然即第一卷内所錄之三百七十人2。既俱列其傳於後,則第一卷内所出姓名一篇,殊為繁複。疑其書初為三卷,但錄畫人姓名,後裒輯其事蹟評論續之於後,而未删其前之姓名一篇,故重出也3。書中徵引繁富,佚文舊事,往往而存。如顧愷之《論畫》一篇、《魏晉勝流名畫讚》一篇、《畫雲台山記》一篇,皆他書之所不載。又古書畫中褚氏書印乃别一褚氏,非遂良之蹟。可以釋石刻《靈飛經》前有褚氏一印之疑,亦他書之所未詳。即其論杜甫詩“幹惟畫肉不畫骨”句,亦從來註杜詩者所未引。則非但鑒别之精,其資考證者亦不少矣。晁公武《讀書志》别載彥遠《名畫獵精》六卷,記歷代畫工名姓,自始皇以降至唐朝,及論畫法并裝褙裱軸之式、鑒别閱玩之方。毛晉刻是書跋謂彥遠自序止云《歷代名畫記》,不及此書,意其大略相似。考郭若虚《圖畫見聞志》敘諸家文字,列有是書,註曰:“無名氏撰4”。其次序在張懷瓘《畫斷》之後,李嗣真《後畫品錄》之前,則必非張彥遠之作,晁氏誤也。

  【彙訂】

  1.底本“古”下有“今”字,據殿本删。此書卷三原文作“述古之祕畫珍圖”。

  2.畫人傳共錄三百七十三人。(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3.卷一“敘畫之興廢”條乃大中元年(847)作,明言諸畫人傳止於會昌元年,已全部作成。而前三卷除此條外,寫作時閒均晚於後七卷,其文言及會昌五年滅法事,其註下及大中七年事。然作前三卷時,亦曾對後七卷有所訂補。此書的編寫體例深受《法書要錄》,尤其是其中卷七至九所錄張懷瓘《書斷》的影響。《敘歷代能畫人名》即參照《法書要錄》卷一羊欣《採古來能書人名》、卷一王愔《文字志》等而作,兼有著錄與敘目之性質,非未及删除之文。(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韋賓:《唐朝畫論考釋》)

  4.“無名氏”,殿本作“無名字”,誤,據《圖畫見聞志》卷一原文。

  唐朝名畫錄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唐朱景元[玄]撰。景元,吳郡人。官翰林學士。《圖畫見聞志》作朱景真,避宋諱也。是書《唐藝文志》題曰《唐畫斷》,故《通考》稱《畫斷》一名《唐朝名畫錄》。今考景元自序,實稱《畫錄》,則《畫斷》之名非也。《通志略》、《通考》均稱三卷,此本不分卷,蓋後人合併。《通考》又稱前有天聖三年商宗儒序,此本亦傳寫佚之。所分凡神、妙、能、逸四品,神、妙、能又各别上、中、下三等,而逸品則無等次,蓋尊之也。初,庾肩吾、謝赫以來,品書畫者多從班固《古今人表》分九等,《古畫品錄》“陸探微”條下稱:“‘上上品’之外,無他寄言,故屈標第一等。”蓋詞窮而無以加也。李嗣真作《書品後》,始别以李斯等五人為逸品。張懷瓘作《書斷》,始立神、妙、能三品之目。合兩家之所論定為四品,實始景元,至今遂因之不能易。四品所載,共一百二十四人1。卷首列唐代親王三人,皆不入品第,猶之懷瓘《書斷》帝后不入品第,蓋亦貴貴之禮云2。

  【彙訂】

  1.《崇文總目》卷三、《新唐書·藝文志》皆著錄作《唐畫斷》三卷(《通志·藝文略》作《畫斷》三卷),《太平御覽》、《太平廣記》亦引作《唐畫斷》。至南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四始變為《唐畫斷》一卷,一名《唐朝名畫錄》。説明北宋本三卷,傳至南宋時書坊刻本所據為殘帙(商宗儒序不見傳世可證),今傳本皆據南宋陳道人書鋪本而來。《四庫全書》本四品所載僅九十二人,亦可證非全帙,且據《太平御覽》、《太平廣記》所引又有竄入韋蘊《唐畫斷》之文。(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朱景玄原序云:“近代畫者,但工一物以擅其名,斯即幸矣。惟吳道子天縱其能,獨步當世,可齊蹤於陸、顧。又周昉次焉。其餘作者一百二十四人”,則所錄應為一百二十六人。實載一百二十五人。又《圖畫見聞志》卷一《述諸家文字》:“《畫斷》,張懷瓘撰。”疑此《畫斷》已立神、妙、能、逸四品,朱景玄襲之。(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韋賓:《唐朝畫論考釋》)

  墨藪二卷附法帖釋文刊誤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舊本題唐韋續撰。續不知何許人。是書《唐志》亦不著錄,惟《文獻通考》載《墨藪》十卷,引晁公武《讀書志》曰:“高陽許歸與編,未詳何代人。李氏書目祇五卷。”又引陳振孫《書錄解題》曰:“不知何代所集,凡十八篇。又一本二十一篇。”此本為明程榮所刻校,其門目上卷五十六種書第一,九品書人第二,書品優劣第三,《續書品》第四,梁武帝評第五,書論第六,論篆第七,用筆法并口訣第八,《筆陣圖》第九,又《筆陣圖》第十;下卷張長史十二意法第十一,王逸少《筆勢傳》第十二,《指意筆髓》第十三,王逸少《筆勢圖》第十四1,筆意第十五,晉衛恒等《書勢》第十六,勸學第十七,貞觀論第十八,書訣第十九,徐氏《書記》第二十,唐朝書法第二十一。與振孫所言又一本合,蓋即所見。書中所記止於唐文宗、柳公權事,當出於開成後人。然題為韋續,則不知其何所據也2。末載宋參知政事陳與義《法帖釋文刊誤》一卷,蓋榮之所附。後有淳熙七年周必大跋。其書僅七紙,然糾劉次莊《釋文》之誤3,頗為精核。必大跋稱與義為侍從時奉敕所撰。篇頁太少,難以單行,今仍綴之末簡焉4。

  【彙訂】

  1.“圖”,殿本作“傳”,誤,據此書卷下原文。

  2.宋朱勝非《紺珠集》、曾慥《類説》摘錄此書,均題韋續撰,則其來有自。(昌彼得:《説郛考》)

  3.“糾”,殿本作“正”。

  4.《法帖釋文刊誤》實有單行之本。(胡玉縉:《四庫未收書目提要續編》)

  畫山水賦一卷附筆法記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舊本題唐荆浩撰。案劉道醇《五代名畫補遺》曰:“荆浩字浩然,河南沁水人。五季多故,隱於太行之洪谷,自號洪谷子。著《山水訣》一卷。”湯垕《畫鑒》亦曰:“荆浩山水為唐末之冠,作《山水訣》,為范寬輩之祖。”則此書本名《山水訣》。此本載詹景鳳《王氏畫苑補益》中,獨題曰《畫山水賦》。考荀卿以後,賦體數更,而自漢及唐,未有無韻之格。此篇雖用駢詞,而中閒或數句有韻,數句無韻,仍如散體,强題曰“賦”,未見其然。又以浩為豫章人,題曰“豫章先生”,益誕妄無稽矣。别有《筆法記》一卷,載《王氏畫苑》中,標題之下註曰:“一名《畫山水錄》”。案《唐書·藝文志》載荆浩《筆法記》一卷,陳振孫《書錄解題》則作“《山水受筆法》一卷,沁水荆浩浩然撰”。今檢《記》中稱:“石鼓巖前遇一叟,講授筆法”,則陳氏所記乃其本名,《唐志》所載乃省文呼之,《王氏畫苑》所註又後人改名也。二書文皆拙澀,中閒忽作雅詞,忽參鄙語,似藝術家粗知文義而不知文格者依託為之,非其本書1。以相傳既久,其論亦頗有可採者,姑錄存之,備畫家一説云爾。

  【彙訂】

  1.書中所用散文體之文賦正為唐五代時文體多變的產物。北宋宣和時人韓拙《山水純全集》徵引荆浩論畫語五處,皆見於今傳本《筆法記》,文字大同小異。《論林木》篇所引作“《訣》曰”,可證《筆法記》即《山水訣》,不當視作偽託贗本。(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翰墨志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高宗皇帝御撰。《宋史·藝文志》載“高宗《評書》一卷,亦名《翰墨志》。”高似孫《硯箋》引作《高宗翰墨志》,岳珂《法書贊》引作《思陵翰墨志》,後人所追題也。高宗當卧薪嚐膽之時,不能以修練戎韜為自强之計,尚耽心筆札,效太平治世之風,可謂舍本而營末。然以書法而論,則所得頗深。陸游《渭南集》稱其“妙悟八法,留神古雅,訪求法書名畫,不遺餘力,清暇之燕,展玩摹搨不少怠。”王應麟《玉海》稱其“初喜黄庭堅體格,後又採米芾,已而皆置不用,專意羲、獻父子,手追心摹。嘗曰:‘學書當以鍾、王為法,然後出入變化,自成一家。’”今觀是編,自謂“五十年未嘗舍筆墨”,又謂宋代“無字法可稱”,於北宋但舉蔡襄、李時雍及蘇、黄、米、薛,於同時但舉吳説、徐兢,而皆有不滿之詞,惟於米芾行草較為許可。其大旨所宗,惟在羲、獻。與《玉海》所記皆合,蓋晚年所作也。其論效米芾法者“不過得其外貌,高視闊步,氣韻軒昂。不知其中本六朝妙處,醞釀風骨,自然超越”,可謂入微之論。其論徽宗留意書法,“立學養士,惟得杜唐稽一人”。今書家無舉其姓名者1。中閒論端研一條,謂欲如一段紫玉,磨之無聲,而不以眼為貴,今賞鑒家猶奉為指南。岳珂《寶真齋法書贊》引此書評米芾詩文一條,此本無之。殆經明人删節,已非完書歟2?

  【彙訂】

  1.杜從古字唐稽,其名屢見於《書史會要》、《蘭亭續考》、《皇宋書錄》、《靖康要錄》、《寶真齋法書贊》等宋、元人著作中。(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岳珂《寶真齋法書贊》並未出現過“《思陵翰墨志》”字樣,也未見其中引用《翰墨志》評米芾詩文一條,僅卷一九《宋名人真蹟·米元章書簡帖下》後有跋語一處涉及《翰墨志》。而傳世《翰墨志》一卷各本,均有“芾之詩文,詩無蹈襲,出風煙之上;覺其詞翰同有淩雲之氣,覽者當自得”一段。宋刻、明刻《百川學海》本此書二十四則,此段為第十則。《總目》所據底本應系明萬曆《王氏書苑補益》本,作二十二則,乃將第一、二兩則合為一條,第十九、二十兩則合為一條,内容並無删節。《(方愛龍:《南宋書法史》)

  五代名畫補遺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劉道醇撰。考晁公武《讀書志》曰:“《五代名畫補遺》一卷,皇朝劉道成纂1,符嘉應撰。序云胡嶠嘗作《梁朝名畫錄》,因廣之,故曰《補遺》。”又别載《宋朝名畫評》三卷,亦註“劉道成纂,符嘉應序”。則劉道醇當作道成。又陳振孫《書錄解題》曰:“《五代名畫記》一卷,大梁劉道醇撰,嘉祐四年陳詢直序2。”則“補遺”字又當作“記”。然此本為毛晉汲古閣影摹宋刻,楮墨精好,纖毫無闕,不應卷首題名乃作譌字。蓋本此一書,振孫誤題書名,公武誤題人名。馬端臨作《文獻通考》,又偶未見其書,但據兩家之目,遂重載之。觀卷首陳詢直序,與振孫所言合,而公武所載符嘉應序,又即詢直序中語,知公武併以《宋朝名畫評》序誤註此條,不但“成”字之譌也。胡嶠名見《五代史·契丹傳》,郭若虚《圖畫見聞志》稱其為《廣梁朝畫目》,註曰“皇朝胡嶠撰”,則已入宋。其書今不傳。道醇,不知其仕履。此書所錄凡二十四人。蓋已見於胡嶠錄者不載,故五十年中寥寥僅此云。

  【彙訂】

  1.“劉道成”,底本作“劉道醇”,據《郡齋讀書志》(衢本卷十五,袁本卷三下)及殿本改。

  2.《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四原文作“陳洵直”,《文獻通考·經籍考》誤引作“陳詢直”。

  宋朝名畫評三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劉道醇撰。書分六門,一曰人物,二曰山水林木,三曰畜獸,四曰花草翎毛,五曰鬼神,六曰屋木,每門之中,分神、妙、能三品,每品又各分上、中、下,所錄凡九十餘人。首有敘文,不著名氏,其詞亦不類序體。疑為書前發凡,後人以原書無序,析出别為一篇也。案朱景元《名畫錄》分神、妙、能、逸四品,而此仍從張懷瓘例,僅分三品,殆謂神品足以該逸品,故不再加分析,抑或無其人以當之,姑虚其等也。又黄休復《益州名畫錄》列黄筌及其子居寀於妙格下,而此書於“人物門”則筌、居寀並列入妙品,“花木翎毛門”則筌、居寀又列入神品。蓋即一人亦必隨其技之高下而品騭之,其評論較為平允。其所敘諸人事實,詞雖簡略,亦多有足資考核者焉。

  益州名畫錄二卷(安徽巡撫採進本)1

  宋黄休復撰。前有景德三年李畋序,稱:“江夏黄氏休復字歸本,通《春秋》學,校左氏、公、穀書,鬻丹養親。游心顧、陸之藝,深得厥趣。”考休復别有《茅亭客話》,陳振孫《書錄解題》亦不詳其里貫,但以所言多蜀事,又嘗著《成都名畫記》,疑為蜀人。則此書一名《成都名畫記》,而舊本與《茅亭客話》皆未題里貫,故振孫云然。今本皆題江夏人,疑後人以畋序補書歟?然畋序作於宋初,或沿唐、五代餘習,題黄氏郡望,亦未可知,未必果生於是地也2。所記凡五十八人,起唐乾元迄宋乾德。品以四格,曰逸,曰神,曰妙,曰能。其四格之目雖因唐朱景元之舊,而景元置逸品於三品外,示三品不能伍,休復此書又躋逸品於三品上,明三品不能先。其次序又復小殊。逸格凡一人。神格凡二人。妙格上品凡七人,中品凡十人,下品凡十一人,而寫真二十二處,無姓名者附焉。能格上品凡十五人,中品凡五人,下品凡七人,而有畫無名、有名無畫者附焉。其大慈寺六祖院羅漢閣圖畫,休復評妙格中品,而列能品之末,不與寫真二十二處一例。非“妙”字誤刊,則編次時偶疏也3。畋序又稱:“益都自唐二帝播越,諸侯作鎮,畫藝之傑者多從遊而來。”故是編所集,皆取其事蹟之像乎蜀者,而不盡為蜀產。考鄧椿《畫繼》稱:“蜀雖僻遠4,而畫手獨多於四方,李方叔載《德隅齋畫品》5,蜀筆居半”云云,則休復之詳錄益州,非夸飾矣。其書敍述頗古雅,而詩文典故所載尤詳,非他家畫品泛題高下無所指據者比也。《書錄解題》又稱:“《中興書目》以為李畋撰,休復書今亡。此書有景德三年序,不著姓名,而敘休復所錄明甚,又有休復自為序,則固未嘗亡也”云云。據其所説,則别本但題李畋之名,不以序文出李畋。今本直作畋序6,又與宋時本不合。然諸刻本皆作畋序,故姑從舊本,仍存畋名焉7。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為三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茅亭客話》為黄休復在蜀時所撰,既稱“客話”,顯非蜀人。(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3.蓋其體例為凡有畫無名者皆聚集一處,不更分入各品,但觀同篇中後有“能格上品”一條、“能格中品”三條,皆未分入能格上、中二品可知也。(王世襄:《中國畫論研究》)

  4.“《畫繼》”,殿本作“《畫斷》”,誤,《總目》同卷著錄宋鄧椿撰《畫繼》十卷。“蜀雖僻遠”,底本作“蜀道僻遠”,據《畫繼》卷九原文及殿本改。

  5.“李方叔載《德隅齋畫品》”,殿本作“李方叔《德隅齋畫品》載”,誤,據《畫繼》卷九原文。

  6.“本”,殿本無。

  7.李畋序云:“居常以魏、晉之奇蹤,隋、唐之懿蹟,盈縑溢帙,類而珍之。”可知所序之書包含了魏晉隋唐以來的卷軸畫。而今本《益州名畫錄》所載以佛寺道觀壁畫為主,其目擊作品的年代大抵不早於李唐。卷中妙格下品《黄居寀傳》云:“淳化四年,充成都府一路送衣襖使。”淳化四年(993)晚於序中“乾德歲”。又卷上《盧楞伽傳》云乾元初(758-760)畫大聖慈寺壁,“經二百五十餘年,至今宛如初矣”,則寫作此書時閒約在1008年之後,而序末明言“時景德三年(1006)五月二十日虞曹外郎致仕李畋序”。且《郡齋讀書志》(袁本)卷三下《該聞錄》條著錄:“右皇朝李畋撰。畋,蜀人……熙寧中致仕。”熙寧為1068-1077年。郭若虚《圖畫見聞志》卷一《敘諸家文字》載辛顯撰《益州畫錄》,黄休復撰《總畫集》。則此序前半部分或為《總畫集》所作,故稱黄休復撰,而“故自李唐乾元初至皇宋乾德歲”以下後半部分是作偽。《圖畫見聞志》所引辛顯《益州畫錄》的内容與今本《益州名畫錄》完全相合,應即一書。黄休復《茅亭客話》雖與《益州名畫錄》多有可互證的内容,但辛顯與黄休復同時同地,交遊密切,見聞相似,不足為奇。且兩書對若干畫家的評價、行文習慣並不一致,《益州名畫錄》不錄與黄休復相熟的孫知微等,可證未出一手。(韋賓:《宋元畫學研究》)

  圖畫見聞志六卷(内府藏本)

  宋郭若虚撰。若虚不知何許人。書中有“熙寧辛亥冬,被命接勞北使,為輔行”語。則嘗為朝官,故得預接伴。陳振孫《書錄解題》云:“自序在元豐中稱大父司徒公,未知何人。郭氏在國初無顯人,但有郭承祐耳。”然今考史傳,並郭承祐亦不載,莫之詳也1。是書馬端臨《文獻通考》作《名畫見聞志》,而《宋史·藝文志》、鄭樵《通志略》則所載與今本並同,蓋《通考》乃傳寫之誤2。若虚以張彥遠《歷代名畫記》絕筆唐末,因續為裒輯,自五代至熙寧七年而止3,分敘論4、紀藝、故事拾遺、近事四門。鄧椿《畫繼》嘗議其評孫位、景朴優劣倒置,由未嘗親至蜀中,目睹其畫。又謂江南王凝之花鳥,潤州僧修范之湖石,道士劉貞白之松石梅雀5,蜀童詳、許中正之人物仙佛,邱〔丘〕仁慶之花,王延嗣之鬼神,皆熙寧以前名筆,而遺略不載。然一人之耳目,豈能遍觀海内之丹青?若虚以“見聞”立名6,則遺略原所不諱。況就其所載論之,一百五、六十年之中,名人藝士,流派本末,頗稱賅備,實視劉道醇《畫評》為詳。未可以偶漏數人,遽見嗤點7。其論制作之理8,亦能深得畫旨9。故馬端臨以為看畫之綱領,亦未可以一語失當為玷也。

  【彙訂】

  1.《宋會要稿》帝系八之五二、《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二四均謂:“贈司徒郭崇仁”,即若虚之祖。郭氏家族與皇室累世姻親。(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增訂本)

  2.古人書名多有不同,尤其傳抄本與後世刊刻本書名常有異,即為續《歷代名畫記》之作,名《名畫見聞志》亦不妨,《通考》未必誤也。(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3.本書卷六“高麗國”條云:“熙寧甲寅歲,遣使金良鑒入貢……丙辰冬,復遣使崔思訓入貢。”熙寧甲寅為七年,丙辰為九年。卷四“蒲永昇”條稱“蘇子瞻内翰”,蘇軾官翰林學士知制誥,時在元祐元年至四年。卷三載“皇弟嘉王”,據《宋史》列傳,神宗弟頵卒於元祐三年。則此書應成於元祐閒,内容下限至熙寧九年。(阮璞:《圖畫見聞志》限斷之年並非成書之年;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增訂本;韋賓:《宋元畫學研究》)

  4.“敘論”,殿本作“敍事”,誤,此書卷一各節題目均以敘、論起首,如敘諸家文字、敘國朝求訪、論制作楷模、論衣冠異制等。

  5.“劉貞白”,殿本作“劉真白”,誤,據《畫繼》卷九原文。

  6.“立名”,殿本作“立志”,誤。

  7.“遽見嗤點”,殿本作“而嗤之所論”。

  8.“其論制作之理”,殿本脱。

  9.“能”,殿本無。

  林泉高致集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1

  舊本題宋郭思撰。思父熙,字淳夫,温縣人。官翰林待詔直長,以善畫名於時。思字得之,登元豐五年進士,官至徽猷閣待制、秦鳳路經略安撫使。書首有思所作序,謂:“丱角侍先子,每聞一説,旋即筆記,收拾纂集,用貽同好。”故陳振孫《書錄解題》以此書為思追述其父遺蹟事實而作。今案書凡六篇,曰《山水訓》,曰《畫意》,曰《畫訣》,曰《畫題》,曰《畫格拾遺》,曰《畫記》。其篇首實題“贈正議大夫郭熙撰”。又有政和七年翰林學士河南許光凝序,亦謂:“公平日講論小筆範式,燦然盈編,題曰《郭氏林泉高致》。”而書中多附思所作釋語,并稱“閒以所聞註而出之”。據此,則自《山水訓》至《畫題》四篇,皆熙之詞,而思為之註,惟《畫格拾遺》一篇紀熙平生真蹟,《畫記》一篇述熙在神宗時寵遇之事,則當為思所論撰,而併為一編者也。許光凝序尚有元豐以來詩歌、贊記,陳振孫即稱已闕。而此本前後又載入王維、李成《山水訣》,荆浩《山水賦》,董羽《畫龍輯議》各一篇,亦非郭氏原本之舊。書末有“至正八年豫章歐陽必學重刻”一行,或即元時刊書者所附入歟2?别本又有《山水訣纂》一卷,亦題宋郭思撰。前有簽書河南府判官廳公事王緯序,稱思述其父熙平日所説山水畫法,好事者喜傳其文,而緯得之最先。大觀四年,鏤版廣之。校其文與《林泉高致》所載《山水訓》一篇首尾相同,疑思先纂是編,後復增益之,為《林泉高致集》。而其書已行,故至今猶兩存之也。舊末又有《圖畫見聞志》一卷,與郭若虚同名,而其文迥異。中載葉夢得《評畫行》,似非思所裒輯。疑本别為一編,乃續郭若虚書而作者。後人因所收《畫訣》、《畫題》皆思述其父之詞,故取附《山水訓纂》之末耳。以上二編,一與思書相複,一與思書無關,今俱刊除不錄。而附存其目於此書之末,用以訂同異,備考核焉。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附錄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郭思《山水訣纂》有大觀四年(1110)王緯序刻本,亦附有《圖畫見聞志》一卷、葉夢得《評畫行》等篇,安知北宋刊本《林泉高致集》原不附錄《山水訣》等文,而為元人所附入?歐陽必學乃歐陽修後裔,非書賈,既重刻舊本,又因何將非郭熙、郭思父子之著作附入?(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墨池編六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朱長文撰。長文有《吳郡圖經續記》,已著錄。是編論書學源流,分為八門。每門又各析次第,凡字學一,筆法二,雜議二,品藻五,贊述三,寶藏三,碑刻二,器用二,皆引古人成書而編類之1。蒐輯甚博,前代遺文,往往藉以考見,閒附己説,亦極典核。後來《書苑菁華》諸編,雖遞有增益,終不能出其範圍。陳耀文《學林就正》嘗摭其引王次仲事誤稱劉向《列仙傳》,小小筆誤,不為累也。“贊述”門竇臮《述書賦》下,自稱編此書十卷。又“器用”門下稱:“因讀蘇大參《文房四譜》,取其事有裨於書者,勒成兩卷,贅《墨池編》之末”,是長文原本當為十二卷2。今止六卷,殆後人所合併歟?又此本“碑刻”門末載宋碑九十二通,元碑四十四通,明碑一百十九通,皆明萬曆中重刊時所增。明人竄亂古書,往往如是。幸其妄相附益,尚有蹤蹟可尋。今並從删削,以還其舊3。至其合併之帙,無關宏旨,則亦姑仍之矣。

  【彙訂】

  1.其第九、第十兩卷“品藻”門,《續書斷》題為照溪隱者,即長文自撰之文;第十七、第十八兩卷“碑刻”亦皆長文所自纂輯者也。(余紹宋:《書畫書錄解題》)

  2.清雍正朱氏刊本二十卷,各類每部分均為一卷。卷十一《贊述一》之末竇臮《述書賦上》後有朱長文題語云:“予既編此書十卷,復得索靖、楊泉、劉邵、王僧虔賦,惜其非完篇。”可證此書原本《述書賦》即分為兩卷,共二十卷,與朱氏刊本相同。若原本為十二卷,則索靖《書勢》、楊泉《草書賦》等篇不應在内。而二十卷本皆錄在卷十一。(王宏生:《北宋書學文獻考論》)

  3.清康熙朱之勱題識未言萬曆李時成重刊本有增損。《四庫全書》本此書卷六《碑刻二》於朱長文題識後有註云:“宋以前碑刻考,朱伯原採錄閒多脱誤,晨為之訂次;宋以後碑刻考並法帖,晨竊增入。”。則宋代以後諸碑系隆慶閒薛晨刊本所增。(同2)

  德隅齋畫品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李廌撰。廌字方叔,陽翟人。事蹟具《宋史·文苑傳》。廌少以文字見知於蘇軾,後軾知舉,廌乃不第,竟偃蹇而卒。軾所謂“平生浪説古戰場,到眼空迷日五色”,至今傳為故實者,即為廌作也。是編所記名畫凡二十有二人1,各為序述品題。陳振孫《書錄解題》稱:“元符元年趙令畤官襄陽,行橐中諸畫,方叔皆為之評品”,蓋即此書。惟“德隅齋”作“德隅堂”。考鄧椿《畫繼》稱:“李方叔載《德隅齋畫品》”云云,則陳氏所記誤矣2。廌本善屬文,故其詞致皆雅令,波瀾意趣,一一妙中理解。葉夢得《石林詩話》論寇國寶詩所謂“從蘇、黄門庭中來”者。惟《寒龜出曝圖》條中有“頃在丞相尤公家見黄監一龜”云云3。考元祐、紹聖之閒,丞相未有尤姓者,豈傳寫之譌耶?

  【彙訂】

  1.《四庫全書》本實載二十一人。(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宋尤袤《遂初堂書目》雜藝類、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四、《宋史·藝文志》卷六皆題作《德隅堂畫品》。德隅堂意即德公(趙令畤字德鄰)之隅堂,亦即趙氏藏畫之所。(同上)

  3.《寒龜出曝圖》應作《寒龜曝背圖》。(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畫史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米芾撰。芾字元章。史浩《兩鈔摘腴》曰:“芾自號鹿門居士”,黄溍《筆記》曰:“元章自署姓名,米或為芉1,芾或為黻。”又稱海岳外史,又稱襄陽漫士。周必大《平園集》有章友直《畫蟲跋》曰:“後題無礙居士,即米元章。”蓋芾性好奇,故屢變其稱如是。《宋史》本傳作吳人。都穆《寓意編》曰:“米氏父子本襄陽人,而寓居京口。嘗觀海岳翁表吾郡朱樂圃先生墓曰:‘余昔居郡,與先生游’,則海岳又嘗寓蘇。修《宋史》者直云吳人,而後之論撰者遂以為吳縣人,失之遠矣。”據其所考,則史稱吳人誤也。芾初以其母侍宣仁后藩邸舊恩,補浛洭尉2,官至禮部員外郎,知淮南軍3。史稱其“妙於翰墨繪圖,自名一家,尤精鑒裁4”。此書皆舉其平生所見名畫5,品題真偽,或閒及裝褙收藏及考訂譌謬。歷代賞鑒之家奉為圭臬。中亦有未見其畫而載者,如王球所藏兩漢至隋帝王像及李公麟所説王獻之畫之類。蓋芾作《書史》,皆所親見;作《寶章待訪錄》,别以目睹、的聞,分類編次;此則已見、未見相雜而書,其體例各異也。他如《渾天圖》及《五聲六律十二宫旋相為君圖》,自為圖譜之學,不在丹青之列,芾亦附載,殆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兼收《日月交會九道》諸圖之例歟?芾不以天文名,而其論天,以古今百家星歷盡為妄説,欲以所作《晝夜六十圖》上之御府,藏之名山,已為誇誕。又不以韻學名,而其論韻,謂沈約只知四聲,求其宫聲而不得,乃分平聲為上下,以欺後世。考約集載《答陸厥書》,雖稱宫商之音有五,而《梁書》約本傳及《南史》厥本傳並云“四聲”,《隋志》亦作沈約《四聲》一卷,芾所謂“求其宫聲不得”者,不知何據。殆誤記唐徐景安《樂書》以上、下平分宫商歟(案,景安書今不傳,其説見王應麟《玉海》)?卷首題詞謂唐代五王之功業不如薛稷之二鶴,尤為誕肆。是亦以“顛”得名之一端,存而不論可矣。

  【彙訂】

  1.“芉”,底本作“羋”,據黄溍《日損齋筆記》“雜辨十三則”第五則原文及殿本改。

  2.“浛洭尉”,殿本作“浛陽尉”。《宋史》卷四四四米芾本傳、蔡肇《米元章墓誌》皆作“浛光尉”。

  3.宋無淮南軍。《宋史》米芾本傳、《北山小集》卷一六《題米元章墓》、《畫繼》卷三均作知淮陽軍。(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4.“芾字元章”至“尤精鑒裁”,殿本無。

  5.“舉”,殿本作“彙”。

  書史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1

  宋米芾撰2。是編評論前人真蹟,皆以目歷者為斷,故始自西晉,迄於五代3。凡印章跋尾、紙絹裝褙,俱詳載之。中如言《敘帖》,辨為右軍書,而斥柳公權之誤作子敬;智永《千文》驗為鍾紹京、歐陽詢書;魏泰收虞世南草書,則又定為智永作。類皆辨别精微,不爽錙黍。所錄詩文,亦多出於見聞之外。如許渾詩“湘潭雲盡暮山出”句,此載渾手寫烏絲欄墨蹟,内“暮山”實作“暮煙”,知今世所行《丁卯集》本為誤。楊慎作《丹鉛錄》,嘗攘其説而諱所自來,是亦足資考證,不但為鑒賞翰墨之資也。惟卷末論私印一條,謂印關吉凶,歷引當時三省印、御史臺印、宣撫使印,皆以篆文字畫卜官之休咎。考《隋書·經籍志》有魏徵東將軍程申伯《相印法》一卷,《三國志註·夏侯尚傳》末附許允相印事,引《相印書》曰:“相印法本出陳長文,以語韋仲將,印工楊利從仲將受法,以語許士宗,案士宗即許允之字5。利以法術占吉凶,十可中八九。仲將又問長文從誰得法,長文曰,本出漢世。有《相印》、《相笏經》,又有《鷹經》、《牛經》、《馬經》。印工宗養以法語程申伯,於是有一十二家相法。”是古原有此法,然芾未必能得其傳,殆亦謬為附會,徒為好異而已矣。

  【彙訂】

  1.此條殿本置於《畫史》條之後,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

  2.此句殿本下有“芾字元章”至“尤精鑒裁”一段。

  3.其中亦有未經目歷者,如:“歐陽詢《孝經》一卷,薛臨,寄錢公,未見真蹟。”“蘇臺文收張從申墨蹟一卷,是唐坰物,余未見。”“胡奕修家有徐誥書經,未見。”(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4.書中言及宋初人釋夢英,“我太祖祕閣圖書之印”一條記述宋初官印,“本朝太宗”一條評論宋太宗、李宗諤、宋綬等人書法及宋初書法風尚。則其所記時閒下限已在宋初。又偶有米芾未親見者,如“胡奕修家有徐浩書經,未見”,“蘇文臺收張從申墨蹟一卷,是唐坰言,余未見”。(王宏生:《北宋書學文獻考論》)

  5.“字”,殿本作“子”,誤,《三國志·魏志》卷九註引《魏略》曰:“(許)允字士宗”。

  寶章待訪錄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米芾撰。皆紀同時士大夫所藏晉、唐墨蹟,成於元祐元年丙寅。《書錄解題》作《寶墨待訪錄》二卷,與此互異,疑陳振孫誤也。自序謂:“太宗混一,偽邦圖書皆聚1,而士民之閒尚有藏者,懼久廢忘,故作此以俟訪。”分目睹、的聞二類。目睹者,王羲之《雪晴帖》以下凡五十四條。内張芝、王翼二帖註云“非真”,蓋與張直清所藏他帖連類全載之。的聞者,唐僧懷素自序以下凡二十九條。大概與所撰《書史》相出入,然《書史》詳而此較略。中如王右軍《來戲帖》,此書謂丁氏“以一萬質於鄆州梁子志處”,而《書史》則謂:“質於其鄰大姓賈氏,得二十千。今十五年,猶在賈氏。”又《懷素三帖》,此書謂見於安師文家,而《書史》則謂:“元祐戊辰安公攜至,留吾家月餘,今歸章公惇”云云。驗其歲月,皆當在此書既成之後,知《書史》晚出,故視此更為詳備也。然其閒如晉謝奕、謝安、桓温三帖,《書史》祇載竇蒙審定印,而此書又載有鍾紹京書印。陳僧智永《〈歸田賦〉跋》,《書史》作“開成某年”,而此書實作“開成五年”,亦有可以互相考證者2。今故備著於錄,備參訂焉。

  【彙訂】

  1.“偽邦”,底本作“天下”,據自序原文及殿本改。

  2.此書有小楷墨本與刻本二種,後者據前者修訂整理而成,其“晉王右軍《稚恭進鎮帖》”條稱王仲修為“前著作郎”,當成於元祐二年五月之後。《四庫》本所據為刻本,“目睹”墨本為五十四條,刻本為五十五條。《歸田賦》條墨本亦作“開成某年”。(王宏生:《北宋書學文獻考論》)

  海岳名言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米芾撰。皆其平日論書之語,於古人多所譏貶。如謂歐、柳為醜怪惡劄之祖;徐浩肥俗,更無氣骨;薛稷大字,用筆如蒸餅;顏魯公真字,便入俗品。皆深致不滿。其所記對徽宗之語,於蔡襄、沈遼、黄庭堅、蘇軾、蔡京、蔡卞尤極意詆訶。史稱芾翰墨得王獻之筆意,而書中於子敬書顧不置議論。但云:“吾書取諸長處,總而成之,人見之不知以何為祖”。殆亦不免放言矜肆之習1。然其心得既深,所言運筆布格之法,實能脱落蹊徑,獨湊單微,為書家之圭臬,信臨池者所宜探索也。其書原載入左圭《百川學海》中,篇頁太少。今以類相從2,附諸《書》、《畫史》,《寶章待訪錄》之末,都為一帙焉。

  【彙訂】

  1.“肆”,殿本作“炫”。

  2.“以類相從”,殿本作“從其類”。

  宣和畫譜二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1。記宋徽宗朝内府所藏諸畫,前有宣和庚子御製序。然序中稱“今天子”云云,乃類臣子之頌詞,疑標題誤也。所載共二百三十一人,計六千三百九十六軸2,分為十門。一道釋,二人物,三宫室,四蕃族,五龍魚,六山水,七鳥獸,八花木,九墨竹,十蔬果。考趙彥衛《雲麓漫鈔》載宣和畫學分六科,一曰佛道,二曰人物,三曰山川,四曰鳥獸,五曰竹花,六曰屋木,與此大同小異。蓋後又更定其條目也。蔡絛《鐵圍山叢談》曰:“崇寧初,命宋喬年值御前書畫所。喬年後罷去,繼以米芾輩。迨至末年,上方所藏,率至千計,吾以宣和癸卯歲嘗得見其目”云云。癸卯在庚子後三年,當時《書》、《畫》二譜蓋即就其目排比成書歟3?徽宗繪事本工,米芾又稱精鑒,故其所錄,收藏家據以為徵4。非王黼等所輯《博古圖》動輒舛謬者比。絛又稱:“御府所祕古來丹青,其最高遠者,以曹不興《元女授黄帝兵符圖》為第一,曹髦《卞莊子刺虎圖》第二,謝稚《烈女貞節圖》第三,自餘始數顧、陸、僧繇而下”,與今本次第不同。蓋作譜之時乃分類排纂,其收藏之目則以時代先後為差也。又《卞莊子刺虎圖》今本作衛協,不作曹髦,則併標題名氏亦有所考正更易矣。王肯堂《筆麈》曰:“《畫譜》採薈諸家記錄,或臣下撰述,不出一手,故有自相矛盾者。如山水部稱王士元‘兼有諸家之妙’,而宫室部以皂隸目之之類。‘許道寧’條稱‘張文懿公深加嘆賞’,亦非徽宗口語,蓋仍劉道醇《名畫評》之詞”云云。案肯堂以是書為徽宗御撰,蓋亦未詳繹序文5。然所指牴牾之處,則固切中其失也。

  【彙訂】

  1.此書與《宣和書譜》皆極力頌揚蔡京、蔡卞,不收元祐黨人名蹟,或系宣和閒任提舉祕書省之蔡攸主持編撰。(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四庫全書》本此書實錄畫家二百三十三人(含日本國一),按每位畫家傳後“今御府所藏”軸數計,為六千三百九十一軸,而實際是六千三百八十二軸。(韋賓:《宋元畫學研究》)

  3.米芾卒於大觀元年丁亥(1107),若此書成於宣和二年庚子(1120),則距芾卒已十三年。(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4.此書大量剽襲《圖畫見聞志》、《聖朝名畫評》等,或盡取其文,加以空洞文字;或錯亂原文次序,加以空洞文字;或篡改中歪曲史實,其作者往往並非根據御府所藏敘錄,只是一味抄文獻。(韋賓:《宋元畫學著作的剽襲與“言公”説獻疑》)

  5.《鬱岡齋筆麈》明言“或臣下撰述,不出一手”,不得謂“以是書為徽宗御撰”。(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宣和書譜二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記宋徽宗時内府所藏諸帖,蓋與《畫譜》同時作也。首列帝王諸書為一卷,次列篆、隸為一卷,次列正書四卷,次列行書六卷,次列草書七卷,末列分書一卷,而制誥附焉。宋人之書,終於蔡京、蔡卞、米芾,殆即三人所定歟?芾、京、卞書法皆工,芾尤善於辨别,均為用其所長。故宣和之政無一可觀,而賞鑒則為獨絕。蔡絛《鐵圍山叢談》稱:“所見内府書目,唐人硬黄臨二王至三千八百餘幅,顏魯公墨蹟至八百餘幅,大凡歐、虞、褚、薛及唐名臣李太白、白樂天等書字,不可勝記,獨兩晉人則有數矣。至二王《破羌》、《洛神》諸帖,真蹟殆絕,蓋亦偽多焉”云云。今書所載王羲之帖僅二百四十有二,王獻之帖僅八十有九,顏真卿帖僅二十有八。蓋其著於錄者亦精為汰簡,魚目之混罕矣。

  山水純全集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韓拙撰。拙字純全,號琴堂,南陽人。《畫史會要》稱其善畫山水、窠石,著《山水純全集》,即指此書。别本或作《山水純全論》,傳寫譌也1。拙始末不可考。惟集末有宣和辛丑夷門張懷後序,稱:“自紹聖閒擔簦至都下進藝,為都尉王晉卿所愜,薦於今聖藩邸。繼而上登寶位,授翰林書藝局祗候,累遷為直長、祕書待詔,今已授忠訓郎”云云。蓋徽宗時畫院中人也。是編首論山,次論水,次論林木,次論石,次論雲、霧、煙、靄、嵐光、風、雨、雪、霧2,次論人物、橋彴、關城、寺觀、山居、舟車、四時之景,次論用墨格法氣韻之病3,次論觀畫别識,次論古今學者,凡九篇。而序中自稱曰十篇,豈佚其一歟4?其持論多主規矩,所謂逸情遠致,超然於筆墨之外者,殊未之及。蓋院畫之體如是,然未始非畫家之格律也。考鄧椿《畫繼》載有洛人韓若拙工畫翎毛,又善寫真,宣和末應募使高麗,寫國王真,會用兵不果行。二人同時,同鄉里,同善畫,而姓名祇差一字,殆一人而譌傳歟?不可考矣5。

  【彙訂】

  1.作《山水純全論》者乃誤會韓氏自序所言“分為十論”而誤題,非傳寫之譌。(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2.“雪霧”,底本作“雪霜”,據此書原文及殿本改。

  3.原文“雲霧”作“雲霞”。又“用墨”前脱一“筆”字。(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4.今存明抄《説郛》本、明沈辨之野竹齋抄本等十篇皆全,多《論三古之畫過與不及》一篇。(昌彼得:《説郛考》;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

  5.韓拙宣和三年自序已云“至今白頭”,而韓若拙宣和末尚能應募使高麗,其年齡必不甚老,二者年齡不同。又一為南陽人,一為洛人,鄉里亦不同。韓拙工畫於山水,而韓若拙長於翎毛、人物,二者所長不同。不得附會為一人。(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廣川書跋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董逌撰。逌字彥遠,東平人。題曰廣川,從郡望也。政和中官徽猷閣待制1。王明清《玉照新志》載宋齊愈獄牘,稱“司業董逌在坐”,則靖康末尚官司業。曾敏行《獨醒雜志》稱建炎己酉逌從駕,則南渡時尚存。丁特起《孤臣泣血錄》並記其受張邦昌偽命,為之撫慰太學諸生事,則其人蓋不足道。然其賞鑒書畫,則至今推之。是編皆古器款識及漢、唐以來碑帖,末亦附宋人數帖。論斷考證,皆極精當。其據《左傳》“成有岐陽之蒐”,定石鼓文為成王作,雖未必確,而説亦甚辨。然能知《孫叔敖碑》不可信,而《滕公石槨銘》乃信《博物志》、《西京雜記》之語。又如以紀為裂繻之國,不知其是卿非侯1;以“窗中列遠岫”為謝靈運詩,不知其為謝脁,亦多疏舛。要不害其鑒别之精也。

  【彙訂】

  1.殿本“政”上有“逌”字。王明清《揮麈前錄》卷三云“宣和中……校書郎董彥遠”,可知董逌宣和閒始為館職,安得先於政和中官待制乎?《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十二云:“建炎二年二月,尚書禮部員外郎董逌為宗正少卿。”卷二五云:“建炎三年七月,中書舍人董逌充徽猷閣待制。”(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此書卷二《紀侯敦銘》條云:“紀城在齊之東,古裂??之國,齊桓公既滅之矣。崇寧元年,民有得古器數十於城者。”紀裂??字子帛,紀國之卿,曾代表其君至魯國“逆女”,又與“莒子盟於密”。均見《左傳》隱公二年。紀國之人,以裂??頻見於《春秋經傳》算有名,故《廣川書跋》稱紀為裂??之國。這裏並不强調國乃國君之國,因而不須分别為卿為侯、為君為臣,統而言之,並無舛誤。(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廣川畫跋六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董逌撰。逌在宣和中,與黄伯思均以考據賞鑒擅名。毛晉嘗刊其《書跋》十卷,而《畫跋》則世罕傳本。此本為元至正乙巳華亭孫道明所鈔,云從宋末書生寫本錄出,則爾時已無鋟本矣1。紙墨歲久剝蝕,然僅第六卷末有闕字,餘尚完整也。古圖畫多作故事及物象,故逌所跋皆考證之文。其論山水者,惟王維一條,范寬二條,李成三條,燕肅二條,時記室所收一條而已。其中如辨正《武皇望仙圖》、東丹王《千角鹿圖》、《七夕圖》、《兵車圖》、《九主圖》、陸羽《點茶圖》、《送窮圖》、《乞巧圖》、《勘書圖》、《擊壤圖》、《没骨花圖》、《舞馬圖》、戴嵩《牛圖》、《秦王進餅圖》、《留瓜圖》、《王波利獻馬圖》,引據皆極精核。其《封禪圖》一條,立義未確;《娵魚圖》一條,附會太甚;《分鏡圖》一條,拘滯無理;《地獄變相圖》,誤以盧棱伽為在吳道元前。皆偶然小疵,不足以為是書累也。

  【彙訂】

  1.此書晚明尚有《補益畫苑》本。(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畫繼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鄧椿撰。椿,雙流人。祖洵武,政和中知樞密院。其時最重畫學,椿以家世聞見,綴成此書。其曰《畫繼》者,唐張彥遠作《歷代名畫記》,起軒轅,止唐會昌元年;宋郭若虚作《圖畫見聞志》,起會昌元年,止宋熙寧七年。椿作此書起熙寧七年,止乾道三年,用續二家之書,故曰“繼”也。所錄上而帝王,下而工技,九十四年之中,凡得二百一十九人。一卷至五卷以人分,曰聖藝,曰侯王貴戚,曰軒冕才賢1,曰縉紳韋布,曰道人衲子,曰世胄婦女及宦者2,各為區分類别,以總括一代之技能。六卷、七卷以畫分,曰仙佛鬼神,曰人物傳寫,曰山水林石3,曰花竹翎毛,曰畜獸蟲魚4,曰屋木舟車,曰蔬果藥草,曰小景雜畫,各為標舉短長,以分闡諸家之工巧,蓋互相經緯,欲俾一善不遺。八卷曰銘心絕品5,記所見奇蹟愛不能忘者,為書中之特筆。九卷、十卷皆曰雜説,分論遠、論近二子目,則書中之總斷也。《論遠》多品畫之詞,《論近》則多説雜事。《論遠》之末附綴雜事一條6,或傳寫失次歟?椿以當代之人,記當代之藝,又頗議郭若虚之遺漏,故所收未免稍寬。然網羅賅備,俾後來得以考核。其持論以高雅為宗,不滿徽宗之尚法度,亦不滿石恪等之放佚,亦頗為平允。固賞鑒家所據為左驗者矣7。

  【彙訂】

  1.“才”,殿本作“材”,誤,此書卷三為《軒冕才賢》。

  2.明崇禎毛氏汲古閣刻《津逮祕書》本《畫繼》卷前目錄卷三脱“巖穴上士”一門,正文有之。文淵閣本書前提要未脱,正文亦有之。(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編:《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

  3.“林”,殿本作“樹”,誤,此書卷六有《山水林石》。

  4.“畜”,殿本作“鳥”,誤,此書卷七有《畜獸蟲魚》。

  5.“品”,殿本作“妙”,誤,此書卷八為《銘心絕品》。

  6.“《論遠》”,底本作“《論近》”,據文意及殿本改。

  7.殿本“家”上有“之”字。

  續書譜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姜夔撰。夔有《絳帖平》,已著錄。是編其論書之語。曰《續書譜》者,唐孫過庭先有《書譜》故也。前有嘉定戊辰天台謝采伯序,稱略識夔於一友人處,不知其能書也。近閱其手墨數紙,筆力遒勁,波瀾老成。又得其所著《續書譜》一卷,議論精到,三讀三歎,因為鋟木。蓋夔撰是書,至采伯始刊行也。此本為王氏《書苑》補益,所載凡二十則。一曰總論,二曰真書,三曰用筆,四曰草書,五曰用筆,六曰用墨,七曰行書,八曰臨摹,九曰書丹,十曰情性,十一曰血脈,十二曰燥潤,十三曰勁媚,十四曰方圓,十五曰向背,十六曰位置,十七曰疏密,十八曰風神,十九曰遲速,二十曰筆鋒。其“燥潤”、“勁媚”二則,均有錄無書。燥潤下註曰:“見用筆條”,“勁媚”下註曰:“見情性條”。然燥潤之説,實在“用墨”條中,疑有舛誤。又“真書”、“草書”之後各有“用筆”一則,而“草書”後之論用筆乃是八法,並非論草,疑亦有譌。敬考《欽定佩文齋書畫譜》第七卷中全收是編1,“臨摹”以前八則,次序相同,“臨摹”以下則九曰方圓,十曰向背,十一曰位置,十二曰疏密,十三曰風神,十四曰遲速,十五曰筆勢,十六曰情性,十七曰血脈,十八曰書丹,先後小殊2。而“燥潤”、“勁媚”二則,則並無其目。蓋所據之本稍有不同,而其文則無所增損也。《書史會要》曰3:“趙必睪字伯暐,宗室也。官至奏院中丞。善隸楷,作《續書譜辨妄》,以規姜夔之失。”案,必睪之書今已佚,不知其所規者何語。然夔此譜自來為書家所重,必睪獨持異論,似恐未然。殆世以其立説乖謬,故棄而不傳歟?

  【彙訂】

  1.“欽定”,殿本作“御定”。

  2.“小殊”,殿本作“迥殊”。

  3.“書史會要”,殿本作“書史薈要”,誤,陶宗儀《書史會要》卷六有此條。

  寶真齋法書贊二十八卷(永樂大典本)

  宋岳珂撰。珂有《刊正九經三傳例》,已著錄。是書以其家所藏墨蹟,自晉、唐迄於南宋,各系以跋而為之贊。珂處南渡積弱之餘,又承家難流離之後,故其閒關涉時事者多發憤激烈,情見乎詞。至於諸家古帖,尤徵人論世,考核精審。其文亦能兼備衆體,新穎百變,層出不窮,可謂以賞鑒而兼文章者矣。珂所著《桯史》、《金陀粹編》、《愧郯錄》諸書,世多傳本,獨是編諸家皆未論及,惟米芾《外紀》所引《英光堂帖》載其一條,即珂所刻米芾墨蹟,其文視此稍略。蓋彼為帖後跋尾,此則編輯以成書,猶歐陽修《集古錄》有真蹟、集本之異也。文徵明停雲館所刻《萬歲通天帖》亦有一條,而此本無之,意偶佚歟?原本為《永樂大典》割裂分系,其卷目已不可考。今就其僅存者排比推求,大抵以類分編。首以歷代帝王,次晉真蹟,次唐摹,次唐五代至宋真蹟。而唐摹又自分二王及雜蹟,五代又先以吳越三王,宋則終以鄂國傳家。每類之首有總標,如《吳越三王判牘》、《鄂國傳家帖》,可以考也。總標之下先系以總贊,如《唐摹二王》之“貞觀煟興”云云,《無名氏帖》之“非紀錄不概”云云,可以考也。其總贊無可專屬,《永樂大典》皆棄不錄。惟此二首連前後帖尾,幸而得存,猶可尋當日體例耳。所類諸帖,晉、唐以前簡幅省少,帖各為贊,南、北宋人篇翰繁多,則連類為贊。而每帖之或真或草,幾幅幾行,題記塗乙,又附註於分標之下。約略編次,尚可二十八卷。其閒遺聞佚事,可訂史傳之是非;短什長篇,可補文集之譌闕。如朱子《儲議》一帖,辨論幾及萬言;許渾烏闌百篇,文異殆踰千字,於考證頗為有功。且所載諸帖,石刻流傳者十僅二三,墨蹟僅存者百尠一二,皆因珂之彙集以傳。其書泯没零落踰數百年,遭遇聖代右文,得邀裒輯,復見於世,可謂珂之大幸,亦可謂歷代書家之大幸矣。至於前賢法帖,釋者聚訟,珂所載亦閒有異同,其已經欽定重刻《閣帖》釐定者,並敬遵駁正。閒有參差岐出,數説皆通者,亦並用參存,不没其實焉。

  書苑菁華二十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1

  宋陳思撰。思有《寶刻叢編》,已著錄2。是編集古人論書之語,與《書小史》相輔而並行。卷一、卷二曰法,卷三曰勢,曰狀,曰體,曰旨。卷四曰品,卷五曰評,曰議,曰估。卷六曰斷。卷七曰錄。卷八曰譜,曰名。卷九、卷十曰賦。卷十一、卷十二曰論。卷十三曰記。卷十四曰表,曰啟。卷十五曰箋,曰判。卷十六曰書,曰序。卷十七曰歌,曰詩。卷十八曰銘,曰贊,曰敘,曰傳。卷十九曰訣,曰意,曰志。卷二十曰雜著。所收凡一百六十餘篇。以意主閎博,故編次叢雜,不免疏舛。如“序”古無作“敘”者,因蘇軾避其家諱而改,本非二體,《昌黎集》内所載皆“序”而非“敘”。思乃列“序”、“敘”為二目,且以韓愈《送高閑上人》一篇載入“敘”中,殊無根據。又《晉書·王羲之傳》,唐太宗稱制論斷,即屬傳贊之流。而思别題作《書王羲之傳後》,列之“雜著”中,尤為不知體製。然自唐以來,惟張彥遠《法書要錄》、韋續《墨藪》採羣言,而篇帙無多,未為賅備。其裒錄諸家緒言,薈稡編排以資考訂,實始於是編。《欽定佩文齋書畫譜》中“論書”一門3,多採用之。雖思書規模草創,萬不及後來之精密,而大輅肇自椎輪,層冰成於積水,其造始之功,固亦未可泯焉。

  【彙訂】

  1.底本此條置於《書小史》條之後,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據殿本改。

  2.“思有寶刻叢編已著錄”,底本無,據殿本補。

  3.“欽定”,殿本作“御定”。

  書小史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宋陳思撰1。是書以歷代書家小傳纂次成帙,前有咸淳丁卯天台謝愈修序。書中所載,自庖犧迄五季。凡紀一卷,載帝王為五十一人2。傳九卷,首后妃十人,附以諸女十三人。次諸王二十七人,次倉頡至郭忠恕共四百三十人3。如中閒“閨秀”一門,自宜依史例退置史末,乃以廁於后妃諸王之閒,殊為乖舛。又如北齊彭城王浟本無能書之名,惟史載其以歲時書蹟未工為博士韓毅所戲。思因此一節,遂一概採入書家中,尤屬泛濫,迥不及《書苑菁華》之詳密。特其排比薈稡,用力亦勤。自張彥遠名畫、法書各有記錄,嗣後品錄畫家者多,品錄書家者少。思蒐羅編輯,彙為斯編,亦足以為考古者檢閱之助也。

  【彙訂】

  1.底本此句下有“思有寶刻叢編已著錄”,據殿本删。

  2.“為”,殿本無。

  3.卷二載后妃實為十二人,卷三載四十六人,卷四載五十人,卷五載三十四人,卷六載七十五人,卷七載五十四人,卷八載六十三人,卷九載四十六人,卷十載六十人,共四百二十八人。又後八卷附傳共載一百零七人。(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書錄三卷外篇一卷(浙江吳玉墀家藏本)1

  宋董史撰2。史字良史3,不詳其里貫。自稱閑中老叟,蓋未登仕版者也。其書皆紀宋代書家姓氏,分上、中、下三篇。上篇載藝祖至高宗,中篇載北宋書家一百十人,下篇載南宋書家四十五人。有所見輒鈔於帙,故不復以人品高下為銓次。凡諸書所有評論書法者,悉加採摭,彙次每人之後。更加《外篇》,附於卷末。所載女子六人,蓋倣《華陽國志》窶儒、貧女有可紀者,莫不咸具例也。《錄》中所紀,雖未為賅備,而徵引典核,考據精審,亦殊有體裁,非泛濫撦撏者可比。其書成於理宗淳祐壬寅,後景定元年庚申毁於火。度宗咸淳元年乙丑,從章氏得其舊本4,乃重加修校,復成此編。原本書末有“至正丁未三月錄辦”云云一行,蓋元時華亭孫氏所鈔存者。後輾轉傳錄,譌脱益甚,自序亦已殘闕不可讀。檢勘諸本並同,無可校補,今姑仍其舊焉。

  【彙訂】

  1.“外篇一卷”,殿本脱,據文淵閣庫書。

  2.“董史”,殿本作“董更”,下同,誤,《知不足齋叢書》本《皇宋書錄》三卷,末有鮑廷博跋云:“又後序稱‘閑中老叟董更良史’,頗疑‘更良’為字,而‘史’其名也。及觀他書目,亦有以‘董更’著錄者,久未能明。近檢《江村銷夏錄》,載適適堂董氏舊藏《搗練詩帖》。中有閑中叟一詩,及‘洪董史良史’收藏印記。於是知其隸籍洪都,而序中‘更’字為‘史’字傳寫之譌無疑矣。”(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3.“良史”,底本作“更良”,據殿本改。

  4.據董史自序,“章氏”乃“曹氏(士冕)”之誤。(方愛龍:《南宋書法史》)

  竹譜十卷(永樂大典本)

  元李衎撰。衎字仲賓,號息齋,薊邱〔丘〕人。皇慶元年為吏部尚書,拜集賢殿大學士,諡文簡。蘇天爵《滋溪集》有《衎墓誌》,稱其“翰墨餘暇,善圖古木竹石,有王維、文同之高致。”《續宏〔弘〕簡錄》曰:“李衎少時見人畫竹,從旁窺其筆法,始若可喜,旋覺不類,輒歎息舍去。後從黄華子澹游學。案黄華老人,金王庭筠之别號。澹遊,庭筠子曼慶之别號。《畫史會要錄》稱庭筠善古木竹石1,曼慶亦工墨竹。已觀黄華所畫墨竹,又迥然不同,乃復棄去。至元初來錢塘,得文同一幅,欣然願慰。自後一意師之,兼善畫竹法加青綠設色。後使交趾,深入竹鄉,於竹之形色情狀,辨析精到,作《畫竹》、《墨竹》二譜,凡黏幀礬絹之法悉備。”又鄧文原《履素齋集》有哭衎詩二首,詩末註曰:“仲賓近刊《竹譜》二十卷”。其書世罕傳本。浙江鮑氏所傳鈔者僅有一卷,疏略殊甚。惟《永樂大典》載其完書,實分四門。曰《畫竹譜》、《墨竹譜》,與《宏簡錄》所言合。又有《竹態譜》、《竹品譜》。其《竹品譜》中又分全德品、異形品、異色品、神異品、似是而非竹品、有名而非竹品六子目。共為十卷,卷各有圖,蓋每二卷併一卷矣。其書廣引繁徵,頗稱淹雅。錄而存之,非惟遊藝之一端,抑亦博物之一助矣。中有有説而無圖者2,自序謂與常竹同者則不復圖,非闕佚也。

  【彙訂】

  1.“畫史會要錄”,底本作“書史會要錄”,據殿本改。朱謀垔《畫史會要》卷三載“王庭筠字子端,號黄華老人……善山水,古木竹石,上逼古人……子曼慶,字禧伯,號澹遊。善墨竹,樹石絕佳,亦能山水。”而陶宗儀《書史會要》未載。

  2.殿本脱一“有”字。

  畫鑒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舊本題宋東楚湯垕君載撰。案卷首有題詞曰:“采真子妙於考古,在京師時,與今鑒畫博士柯君敬仲論畫,遂著此書。用意精到,悉有據依”云云1。則垕與柯九思同時。九思為鑒畫博士在元文宗天曆元年,則作此書時上距宋亡已五十三年,下距元亡僅三十九年,垕安得復稱宋人2?且書中稱元曰本朝,稱宋曰宋朝,内元外宋,尤不得以遺民藉口。舊本蓋相沿誤題也。又題詞稱:“惜乎尚多疏略,乃為删補,編次成帙,名曰《畫鑒》。後有高識,賞其知言3。采真子,東楚湯垕君載之自號也”云云。則此書乃因垕舊稿重為潤色,不但非垕之原本,併《畫鑒》之名亦非垕所自命矣。惟題詞不著名氏,遂不能詳考其人耳。所論歷代之畫始於吳曹不興,次晉衛協,顧愷之,次六朝陸探微諸家,案吳、晉皆在六朝之數,不應别探微以下為六朝。原本標目如是,姑仍其舊,而附訂其誤於此。次唐及五代諸家,次宋、金、元諸家。然元惟龔開、陳琳二人,蓋趙孟頫諸人並出同時,故不錄也。次為外國畫,次為雜論。大致似米芾《畫史》,以鑒别真偽為主。所辨論皆在筆墨氣韻閒,不似董逌諸家以考證見長也。

  【彙訂】

  1.“據依”,殿本作“依據”,誤,據題詞原文。

  2.《元史·文宗本紀》載至順元年(1330,即天曆三年)二月“置奎章閣鑒書博士二人,秩正五品。”可見柯九思為學士院鑒書博士(非鑒畫博士)在至順元年二月以後。《至順鎮江志》卷四載湯垕卒於大都都護府令史任内,且未滿三期,當在延祐四年(1317)前。而《畫鑒》應撰寫於至元年閒後期與大德之閒,最遲不超過至大年閒(即1310年之前)。(謝巍:《中國畫學著作考錄》;周永昭:《元代湯垕生平之考證》)

  3.“賞其知言”,殿本作“知賞其言”,誤,據題詞原文。

  衍極二卷(永樂大典本)

  元鄭枃撰。案何喬遠《閩書》曰:“枃字子經,羅源人。泰定中官南安縣教諭,與陳旅為文字友。著《衍極》五篇,《衍極記載》三篇。其書自蒼頡迄元代,凡古人篆籀以極書法之變,皆在所論。宣撫使齊伯亨採而上之,作衍極堂以藏其書。”陶宗儀《書史會要》又稱其“能大字,兼工八分”,蓋究心斯藝,故能析其源流如是也。其書載《永樂大典》中,而闕其《記載》三篇。别本又載有《學書次第》、《書法源流》二圖,《永樂大典》亦闕。然别本字句譌脱,文註混淆,不及《永樂大典》之精善。謹合兩本參校,補遺正誤,復還舊觀。其註為劉有定所作。有定字能靜,號原範,莆田人。其名載林承霖《莆陽詩編》,亦見《書史會要》。蓋亦文雅之士云。

  法書考八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元盛熙明撰。案陶九成《書史會要》曰:“盛熙明,其先曲鮮人,後居豫章。清修謹飭,篤學多材。工翰墨,亦能通六國書”,則色目人也。是書前有虞集、揭傒斯、歐陽元三序。集序稱其備宿衛,傒斯序則稱為夏官屬,其始末則不可考矣。傒斯序又稱:“熙明作是書,稿未竟,已有言之文皇之前者,有旨趣上進。以修《皇朝經世大典》事嚴,未及錄上。四年四月五日,今上在延春閣1,遂因奎章學士實喇巴勒原作沙剌班,今改正。以書進。上方留神書法,覽之終卷,親問八法旨要。命藏之禁中,以備親覽。”《書史會要》亦稱“至正甲申,嘗以《法書考》八卷進上”,與序相合。則是書實當時奏御本也。其書首為書譜,分子目四。次為字源2,次為筆法,次為圖訣,次為形勢,各分子目二。次為風神,次為工用,各分子目三。次為附錄印章、題署、跋尾,雖雜取諸家之説,而採擇特精。其“字源”一門所列梵書十六聲三十四母、蒙古書四十二母,亦與陶九成“通六國書”之説合。皆頗足以資考證也。

  【彙訂】

  1.“今上在”,殿本作“今在上”,誤,據揭傒斯序原文。

  2.“次為字源”,殿本脱,書中卷二為字源。

  圖繪寶鑒五卷續編一卷(衍聖公孔昭煥家藏本)

  元夏文彥撰。文彥字士良,其先吳興人,居於松江。陶宗儀《輟耕錄》曰:“友人吳興夏文彥,號蘭渚生,其家世藏名蹟,罕有比者。朝夕玩索,心領神會,加以游於畫藝,悟入厥趣。是故鑒賞品藻1,百不失一。因取《名畫記》、《圖畫見聞志》、《畫繼》、《續畫記》為本,加以《宣和畫譜》,《南渡七朝畫史》,齊、梁、魏、陳、唐、宋以來諸家畫錄,及傳記雜説百氏之書,蒐潛剔祕,網羅無遺。自軒轅至宋德祐乙亥,得能畫者一千二百八十餘人,又金、元三十人,本朝至元丙子(案宗儀此書作於至正中,故稱元為本朝)至今九十餘年閒二百餘人,共一千五百餘人。其考核誠至,其用心良勤,其論畫之三品蓋擴前人所未發”云云,即指此書也。中閒如“封膜”之類,尚沿舊譌,未能糾正。又每代所列不以先後為次,往往倒置,體例亦未為善。然蒐羅廣博,在畫史之中最為詳贍。郎瑛《七修類稿》嘗謂:“《圖繪寶鑒》但紀歷代善畫人名及所師某人而已,當添言所以,方盡其意。如董源則曰‘山是麻皮皴’之類,馬遠則曰‘山是大斧劈兼丁頭鼠尾’之類,如是則二人之規矩已寓目前,而後之觀其畫者亦易”云云。然文彥所記,主於徵考家數源流2,中閒傳其名者多,見其蹟者少,安能一一舉其形似?瑛所云云,蓋未知著書之難,不足據也。《續編》一卷,明欽天監副韓昂所纂。起明初迄正德一百五十年閒,採輯得一百七人,而冠以宣宗、憲宗、孝宗三朝御筆3。成於正德十四年。然核其書中如文彭、陸治、錢穀等以下,皆嘉靖時人。殆後來有所增補,非昂之舊歟4?

  【彙訂】

  1.“鑒賞”,底本作“賞鑒”,據《輟耕錄》卷十八原文及殿本改。

  2.此書明顯地剽襲《圖畫見聞志》、《宣和畫譜》等前代畫史,乃至以譌傳譌,而成一以資料轉抄為主,學術價值並不高的畫學著作。(韋賓:《宋元畫學著作的剽襲與“言公”説獻疑》)

  3.是編首宣宗迄朱端,凡一百十四人。(余紹宋:《書畫書錄解題》)

  4.是書元至正二十六年刊本傳世尚多,除《圖繪寶鑒》五卷外,尚有《補遺》一卷、《續補》一卷,皆文彥作,實七卷也。浙江圖書館藏明正德十四年苗增刻本《圖繪寶鑒》五卷《補遺》一卷《續補》一卷《續編》一卷,實八卷也。而增補文彭等人者,系近刻之八卷本,或即雍正閒年怡堂所刊。(崔富章:《四庫提要補正》)

  寓意編一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1

  明都穆撰。穆有《壬午功臣爵賞錄》,已著錄。此書記所見書畫名蹟,載陳繼儒《祕笈》中僅有一卷。而世所刻本别有穆《鐵網珊瑚》二十卷,其第五、第六兩卷題曰寓意上、寓意下,乃多一卷。考其上卷所載書畫,每條各系以收藏之家,而下卷則否。上卷之末云:“余家高祖以來,好蓄名畫,皆往往為好事者所得,亦不留意也”云云。詳其語意,已為終篇之詞,不應更有下卷。況下卷之末,併載何良俊《書畫銘心錄》中,有嘉靖丁巳正月人日記所觀書畫事。考王寵所作《穆墓誌》,穆卒於嘉靖四年乙酉,而何良俊之撰《銘心錄》則在嘉靖三十六年,穆何從而載其事?又其下卷以下每卷皆標“太僕寺少卿都穆”之名2,而中閒載文徵明山水二軸,一作於嘉靖乙未,一作於嘉靖戊午。乙未為嘉靖十四年,戊午為嘉靖三十七年,皆在穆卒以後,是即《鐵網珊瑚》一書出於偽託之明證。然則其下一卷為妄人附益審矣。今仍以陳繼儒所刻一卷著錄,以存其舊。所載如顏真卿《爭坐位帖》、薛尚功《鐘鼎款識帖》,亦足資考核3。惟“成化戊申”一段,成化實無戊申,殊為牴牾。當由誤記,抑或刻本偶譌歟?

  【彙訂】

  1.底本此條置於下卷《趙氏鐵網珊瑚》條後,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據殿本改。

  2.“寺”,殿本脱。

  3.殿本“足”下有“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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