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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北伐中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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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顺帝至正十九年九月,明太祖遣千户王时往方国珍所,附海舟至元都,侦察元政及察罕帖木儿、李思齐军马情形。时察罕克汴梁,平山西、秦、陇等处,遂分兵镇守关、陕、荆、襄、河、洛,而重兵屯太行,日练兵积谷,谋恢复山东,军声大振,故遣时往探之。 二十一年八月,复遣都事汪河使元,通好察罕帖木儿。时察罕用兵山东,招降东平田丰、乐安俞宝等,其势颇盛。上谓左右曰:“察罕帖木儿虽假义师图恢复,乃与孛罗帖木儿兵争不解,屡格君命,此岂忠臣所为乎?又闻其好名,如田丰倾侧,亦复待以腹心,则昧于知人矣。吾今遣人往与通好,观其行事,然后议焉。” 二十三年春正月,元平章扩廓帖木儿遣使来通好。扩廓,察罕甥王保保也,察罕养为己子。先是,察罕驻汴梁,太祖尝遣使通好。既而察罕亦以书来聘,太祖以前所遣使不还,不之答。察罕寻为叛将田丰、王士诚所刺,扩廓代领父众,乃遣尹焕章送我使者自海道还。太祖复遣都事汪河与俱往报礼。河至河南,扩廓留之,拘于陕州。踰三年始得还,以为吏部侍郎。 二十六年夏四月壬戌,元徐州守将枢密同知陆聚闻徐达等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诣达军降。太祖嘉其识天命,命为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徐州。于是邳、萧、宿迁、睢宁诸县皆降。 秋九月,上遣书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黑汉等九人于元主。 吴元年,元至正二十七年也。春正月,遣使以书谕元扩廓帖木儿。先是,使臣汪河为扩廓所拘留,太祖以书谕之,不报。至是,复与之书,略曰:“予自起义以来,拓地江左。阁下之先,以兴复为名,提兵河北。古人朝聘往来,不过将道诚意。今汪河去而不返,是所拘者少,所失者大也。阁下地非不远,兵非不多,所虑者张思道操刃于潼关,李思齐抗冲于秦、陇,俞宝畜变于肘腋,王信生衅于近郊。阁下自以功成,安如泰山,坐使群雄连结,祸机一发,首尾莫救,此深为阁下惜。所以数使遣人奉书渎听者,是予欲尽一得之愚于阁下,阁下何为自矜!倘能遣使刻日将命,以汪河、钱祯等还,岂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如其不然,我则命襄阳之师,经唐、邓之郊,北趋嵩、汝;以安陆、沔阳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安丰、濠、泗之将,自陈、汝捣汴梁,徐、邳之军取济宁;淮安之众,约王信海道舟师,会俞宝同入山东。此时阁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又开我南国之兵端,为彼后日之战祸。阁下其审思之,毋贻后悔!” 命傅友德守徐州。 二月丁未,元扩廓帖木儿遣骁将左丞李贰来寇,兵驻陵子村。友德坚壁,俟其出掠,乃将步骑三千余溯舟至吕梁,舍舟登陆击之。李贰遣裨将韩乙盛兵迎战,友德跃马奋槊,刺韩乙坠马,败去。友德度李贰必益兵来斗,趋还城,开门出兵,阵于城外。令士卒皆卧鎗以待,闻鼓声即起击。有顷,李贰果率众至,友德令鸣鼓,我师奋起,冲其前锋。李贰众大溃,溺死无算,遂生擒贰,获其将士二百余人,马五百匹。擢友德江淮行省参知政事。 十月甲子,太祖命将北取中原,谓信国公徐达等曰:“自元失其政,生民涂炭,予与诸公仗义而起,冀有奠安生民者出,岂意大难不解,为众所附,遂平陈友谅,灭张士诚,闽、广之地,将以次而定。尚念中原扰攘,山东则有王宣父子,反侧不常;河南则有王保保,上疑下叛;关、陇则有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与王保保互相嫌隙。元之将亡,其机在此。今欲命诸公北伐,计将何如?”遇春对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余,直捣元都,以我百战之师,敌彼久逸之卒,可挺竿而胜也。都城既克,乘胜长驱,余皆建瓴而下矣。”太祖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如卿言,悬师深入,顿于坚城之下,馈饷不继,援兵四集,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槛。天下形势,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则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而西,云中、九原以及关、陇,可席卷而下。”诸将皆曰:“善。”太祖因顾达曰:“兵法:‘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于是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淮入河,长驱北伐。复召诸将谕之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祸乱。故命将出师,必在得人。今诸将非不健斗,然能持重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无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锋陷阵,所向披靡,无如副将军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战,但患其轻敌耳。吾前在武昌,亲见遇春才遇数骑挑战,即轻身赴之。彼陈氏如张定边者,何足称数,尚据城指挥。遇春为大将,顾与小校争能,甚非所望,切宜戒之!若遇大敌,遇春领前锋,当与参将冯宗异分左、右翼,各将精锐击之。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勇略冠诸军,可使独当一面。或有孤城小敌,但遣一将有胆略者,付以总制之权,皆可成功。达则专主中军,策厉群帅,运筹决胜,不可轻动。古云:‘将在军,君不御者胜。’汝等其识之。”又谓傅友德曰:“此行汝当努力。昔汉高祖与项羽争衡,彭越宣力于山东。今用师自山东始,汝其勉之。” 是日,太祖亲祭上下神祗于北门之七里山。祝毕,复召将士谕之曰:“此行非必略地攻城,要在削平祸乱,以安生民。凡遇敌则战。若所经之处,及城下之日,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废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或有遗弃孤幼在营,父母亲戚来求者,即还之。” 丙寅,驰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之人,檄曰:“自宋祚倾移,元主中国,此岂人力,实乃天授。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秦定以臣弒君,天历以弟鸩兄,至于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夫君人者,斯民之主;朝廷者,天下之本;礼义者,御世之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及其后嗣,荒淫失道,加以宰相擅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也。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济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悯。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阻兵据险,互相吞噬,皆非人民之主也。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势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伐,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尔民其体之。” 十一月壬子,克沂州。初,扬州兴化人王宣,元末为司农掾,治河有功,命为招讨使,从也速复徐州,授义兵都元帅。宣子信,从察罕帖木儿破田丰,复令宣与信还镇沂州。至是,达师至淮安,以书谕宣父子使降。信得书,遣使纳款。太祖遣徐唐臣等至沂州,授信江淮平章政事,令以兵从大将军征讨。宣父子阴持两端,乃令信密往莒、密募兵,而遣人诈犒师,以缓我军。达受而遣之。使还,宣即以兵夜劫徐唐臣,欲杀之,众乱,唐臣脱身走达军。达即日率师抵沂州,分兵急攻之。 都督冯宗异令军士开坝放水,宣自度不能支,开门降。达令宣为书,遣镇抚孙惟德招降信。信不从,杀孙镇抚走山西。于是峄州赵蛮子、莒州周黼、海州马骊及沭阳、日照、赣榆诸县,并随信将士皆来降。达以宣反复,执而戮之。命韩温守沂州。太祖遣使谕达曰:“闻将军已下沂州,如向益都,当遣精锐扼黄河要冲,断其援兵,可以必克。若益都未下,即宜进取济宁、济南。二城既下,益都、山东势穷力竭,如囊中物矣。”达命平章韩政略榆行、梁城诸镇寨,继又令政分兵扼黄河以断山东援兵。政遣千户赵实略滕州,元守将杨知院遁去。 达进攻益都路,宣慰使普颜不花扞城力战,不能支,城陷,还与母诀,曰:“儿不能两全忠孝矣。”达闻其贤,遣使召之,不往。被执不屈,与总管胡浚、知院张俊俱死之。不花妻阿鲁真亦抱其子女投井死。执其平章老保与白知县等,获士马兵粮以万计。 十二月丁未,都督同知汪兴祖师至东平,元平章马德弃城走。兴祖遣指挥常守道、千户许秉进至东阿,元参政陈璧以所部五万余人降。秉复以舟师趋安山镇,元右丞杜天佑、左丞蒋兴皆降。徐达至济南,元平章忽林台、詹同、胞因帖木儿先驱人民引军遁,平章达朵儿只进巴等以城降。得将士三千八百五十五人,马四百二十九匹。命指挥陈胜守之。庚戌,汪兴祖至济宁,元守将陈秉直弃城遁甲子,徐达遣参政傅友德取莱阳。 丙辰,上复遣使谕达、遇春曰:“闻大军下山东,所过郡县,元之省院官降者甚多,二将军皆留于军中吾虑其杂处,或昼遇敌,或夜遇盗,将变生不测,非我之利。盖此辈初绌于势力未必尽得其心,不如遣之使来,处我宦属之间,日相亲近,然后用之,方可无患。若济宁、东平诸来归将士家属亦发遣来,将厚待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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