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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亡汉(6)


  熹平元年五月,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六月,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

  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眀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俛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覆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馀人。节等又使颎以他事奏猛,论输左校。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

  渤海王悝之贬廮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颎。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追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五年闰五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光和元年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馀丈,似龙。秋七月壬子,青虹见玉堂后殿庭中。诏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后之术。赐对曰:“《春秋谶》曰:天投霓,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及。今妾媵、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唯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盘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

  议郎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祅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霓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大道亏满,鬼神福谦矣。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

  初,邕与大鸿胪刘合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合,合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曰:“臣实愚赣,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馀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于是下邕、质于雒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议,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由是得免。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众共谮毁。渤海王悝妃宋氏,即后之姑也。中常侍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酆及兄弟并被诛。

  丙子晦,日有食之。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帝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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