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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四十一 唐紀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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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屠維大淵獻(己亥)二月,盡重光赤奮若(辛丑)六月,凡二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下 元和十四年(己亥、八一九) §1 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懷仁等縣。〈海州治朐山,本漢朐縣,後人加「山」字。東海,漢贛榆縣地,後齊置東海縣,屬東海郡;隋廢郡及縣,入廣饒縣,隋仁壽元年改廣饒曰東海,避太子諱也;唐屬海州。《九域志》:在州東一十里。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東魏廢州,置義塘郡及懷仁縣,隋廢郡,以縣屬海州。《九域志》:在州北八十里。宋白曰:海州懷仁縣,本漢贛餘縣地。按漢贛餘,今縣東北三十里贛餘古城是也,梁於此置黃郭戍,後魏置義塘郡,理黃郭城,領義唐、歸義、懷仁三縣,高齊移義唐郡及懷仁縣並理今密州莒縣界,隋開皇廢郡,移懷仁縣理此,今縣理是也。〉李愬敗平盧兵於沂州,拔丞縣。〈丞,漢縣,後魏置蘭陵郡,隋廢郡爲蘭陵縣,武德四年改曰丞縣,後屬沂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一百八十里。宋白曰:丞,漢舊縣,春秋時鄫國也。晉置蘭陵郡,理丞城。按前此丞縣理在今縣西一里,漢丞縣故城是也。隋開皇十六年置鄫州及丞縣,尋廢州及縣,仍移蘭陵縣置於鄫州故城,中唐又改蘭陵爲丞縣。縣西北有丞水。敗,補邁翻。丞,時證翻。〉 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脩守備,〈治,直之翻。塹,七豔翻。〉役及婦人,民益懼且怨。 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也,〈劉正臣二百一十七卷肅宗至德元載。〉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爲寬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及田弘正渡河,悟軍無備,戰又數敗。〈數,所角翻。〉或謂師道曰:「劉悟不脩軍法,專收衆心,恐有他志,宜早圖之。」師道召悟計事,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爲用!是自脫其爪牙也。」師道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營,陰爲之備。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子從諫門下別奏。〈門下別奏者,使廁員牙門下,俟別奏補官也。《唐六典》:凡諸軍鎭大使,三品已上,傔二十五人,別奏十人;副使,傔二十人,別奏八人。總管,三品已上,傔十八人,別奏六人;子總管,四品已上,傔十一人,別奏三人。若討擊、防禦、遊弈使副,傔準品各減三人,別奏各減二人。總管及子總管,傔準品各減二人,別奏各減一人。若鎭守已下無副使或隸屬大軍鎭者,使已下傔,奏並四分減一,所補傔、奏皆令自召以充。〉從諫與師道諸奴日遊戲,頗得其陰謀,密疏以白父。 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爲患,不如早除之。」丙辰,師道潛遣二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時悟方據高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里。二使至營,密以帖授暹。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還,音旋,又如字。〉頗爲備,不可怱怱,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軍中稱都將爲都頭。〉同受傳語。』〈傳語,謂師道遣使者所傳言語也。〉如此,則彼不疑,乃可圖也。」使者然之。暹懷帖走詣悟,屛人示之。〈屛,必郢翻,又卑正翻。〉悟潛遣人先執二使,殺之。 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正自衞。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曹何爲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卷旗束甲,〈卷,與捲同。〉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言奉行詔旨,以誅李師道。〉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諸公以爲如何?」兵馬使趙垂棘立於衆首,良久,對曰:「事【章:十二行本「事」上有「如此」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果濟否?」悟應聲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幷斬軍中素爲衆所惡者,〈惡,烏路翻。〉凡三十餘,尸於帳前。餘皆股栗,曰:「惟都頭命,願盡死!」 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近,其靳翻。帑,他朗翻。〉其使宅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使宅,謂節度使所居也。〉有仇者報之。」使士皆飽食執兵,夜半,聽鼓三聲絕卽行,人銜枚,馬縛口,遇行人,執留之,〈恐行人遇兵,走還城報師道,令執留之。〉人無知者。距城數里,天未明,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絕,〈天明,則柝聲絕。〉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追入城。」〈主帥文書下諸將謂之帖。〉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古者聯竹爲簡策以寫書,後世因謂書爲簡。白使,謂白節度使。使,疏吏翻。〉十人拔刃擬之,皆竄匿;悟引大軍繼至,城中譟譁動地。比至,〈比,必利翻,及也。〉子城已洞開,惟牙城拒守,〈凡大城謂之羅城,小城謂之子城。又有第三重城以衞節度使居宅,謂之牙城。〉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力不支,皆投於地。 悟勒兵升聽事,使捕索師道。〈索,山客翻。〉師道與二子伏廁牀下,索得之,〈索,山客翻。〉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密詔送司空歸闕,然司空亦何顏復見天子!」〈復,扶又翻。〉師道猶有幸生之意,其子弘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爲幸!」尋皆斬之。〈代宗永泰元年,李正己得淄青,四世,五十四年而滅。〉自卯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巡坊市,禁掠者,卽時皆定。大集兵民於毬場,親乘馬巡繞,慰安之。斬贊師道逆謀者二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章:十二行本「喜」下有「皆入賀」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悟見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於獄,〈直言被囚見上卷上年。〉置之幕府。 悟之自陽穀還兵趨鄆也,〈趨,七喻翻。〉潛使人以其謀告田弘正:「事成,當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備不能入,願公引兵爲助。功成之日,皆歸於公,悟何敢有之。」且使弘正進據己營。弘正見烽,知得城,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弘正營,弘正大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 弘正初得師道首,疑其非眞,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隕絕者久之,乃抱其首,舐其目中塵垢,復慟哭。弘正爲之改容,義而不責。〈識,如字,辨識也。號,戶刀翻。舐,直氏翻。復,扶又翻。爲,于僞翻。夏侯澄禽見上卷上年。〉 §2 壬戌,田弘正捷奏至。乙丑,命戶部侍郎楊於陵爲淄青宣撫使。己巳,李師道首函至。自廣德以來,垂六十年,藩鎭跋扈河南、北三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嗚呼!兼幷易也,堅凝之難!讀史至此,盍亦知其所以得,鑒其所以失,則知《資治通鑑》一書不苟作矣。〉 上命楊於陵分李師道地,於陵按圖籍,視土地遠邇,計士馬衆寡,校倉庫虛實,分爲三道,使之適均:〈於,音烏。〉以鄆、曹、濮爲一道,〈鄆,音運。濮,音卜。〉淄、青、齊、登、萊爲一道,兗、海、沂、密爲一道;上從之。 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有能殺師道以衆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意謂盡得十二州之地,遂補署文武將佐,更州縣長吏;〈更,工衡翻。〉謂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抱子弄孫,夫復何憂!」〈復,扶又翻;下復須同。〉 上欲移悟他鎭,恐悟不受代,復須用兵,密詔田弘正察之。弘正日遣使者詣悟,託言脩好,實觀其所爲。悟多力,好手搏,〈好,呼到翻。〉得鄆州三日,則敎軍中壯士手搏,與魏博使者庭觀之,自搖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離,力智翻。坐,徂臥翻。〉弘正聞之,笑曰:「是聞除改,〈除改,謂除書改授他鎭。〉登卽行矣,〈言登時卽行也。〉何能爲哉!」庚午,以悟爲義成節度使。悟聞制下,手足失墜;〈言驚遽失守,不知所爲。〉明日,遂行。弘正已將數道,比至城西二里,與悟相見於客亭,〈客亭,卽驛亭,送迎使客之所。〉卽受旌節,馳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隨。 悟素與李文會善,旣得鄆州,使召之,未至。〈李文會出登州見上卷上年。〉聞將移鎭,昈、存謀曰:「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敗,補邁翻。〉滅李司空之族,萬人所共讎也!不乘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施寬大,將何以雪三齊之憤怨乎!」〈自項羽分齊爲三,以王田巿、田都、田安,遂有三齊之名。後人因而言之。〉乃詐爲悟帖,遣使卽文會所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於豐齊驛,斬之。〈據梁敬翔《編遺錄》,豐齊驛當在齊州東南三十里。宋白曰:齊州禹城縣有漢祝阿故城,在豐齊驛東北二里。〉比還,〈比,必利翻,及也。還,音旋,又如字。〉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命矣。文會二子,一亡去,一死於獄,家貲悉爲人所掠,田宅沒官。 詔以淄青行營副使張暹爲戎州刺史。〈劉悟奏言其功也。〉 癸酉,加田弘正檢校司徒、同平章事。 先是,李師道將敗數月,〈先,悉薦翻。〉聞風動鳥飛,皆疑有變,禁鄆人親識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刑。弘正旣入鄆,悉除苛禁,縱人遊樂,寒食七晝夜不禁行人。〈弘正特爲此示鄆人以寬大耳。按寒食之說不同,《初學記》曰:《周禮》司烜氏,仲春以木鐸徇火禁於國中。《註》云:爲季春將出火也。今寒食準節氣是仲春之末。清明是三月之初。然則禁火並周制也。洪容齋曰:《先賢傳》曰:太原舊俗以介子推焚骸,一月寒食。《鄴中記》曰:幷州俗,冬至後一百五日爲子推斷火,冷食三日。魏武以太原、上黨、西河皆沍寒之地,令人不得寒食。此註已見前。〉或諫曰:「鄆人久爲寇敵,今雖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備。」弘正曰:「今爲暴者旣除,宜施以寬惠,若復爲嚴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愈,賢也,勝也。復,扶又翻。〉 先是,賊數遣人入關,截陵戟,焚倉場,流矢飛書,以震駭京師,沮撓官軍。〈事見二百三十九卷十年。數,所角翻。沮,在呂翻。撓,奴巧翻。〉有司督察甚嚴,潼關吏至發人囊篋以索之,〈索,山客翻。〉然終不能絕。及田弘正入鄆,閱李師道簿書,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關、蒲津吏卒案,乃知曏者皆吏卒受賂於賊,容其姦也。〈案,文案也,亦謂之案牘。史言關津不足以禁姦,乃所以容姦。〉 裴度纂述蔡、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略,因侍宴獻之,請內印出付史官。〈請自禁中用印而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許。〈史言憲宗此事得爲君之體。〉 三月,戊子,以華州刺史馬總爲鄆、曹、濮等州節度使。己丑,以義成節度使薛平爲平盧節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自是之後,淄青專平盧之號,而鄆尋賜號天平軍矣。〉以淄青四面行營供軍使王遂爲沂、海、兗、密等州觀察使。〈爲王遂以嚴酷召亂張本。〉 §3 橫海節度使烏重胤奏:「河朔藩鎭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餘年者,由諸州縣各置鎭將領事,收刺史、縣令之權,自作威福。曏使刺史各得行其職,則雖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獨反也。臣所領德、棣、景三州,已舉牒各還刺史職事,應在州兵並令刺史領之。」夏,四月,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都防禦、經略等使所統支郡兵馬,並令刺史領之。自至德以來,節度使權重,所統諸州各置鎭兵,以大將主之,暴橫爲患,〈橫,戶孟翻。〉故重胤論之。其後河北諸鎭,惟橫海最爲順命,由重胤處之得宜故也。〈史言反側之地,擇帥不可不詳。處,昌呂翻。〉 §4 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薨。 §5 裴度在相位,知無不言,皇甫鎛之黨陰擠之。〈擠,子細翻,又子西翻。《考異》曰:《舊傳》曰:「鎛與宰相李逢吉、令狐楚合勢擠度,故出鎭。」按逢吉時在東川,楚在昭義,皆不爲相。今不取。按後「昭義」當作「河陽」。〉丙子,詔度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 皇甫鎛專以掊克取媚,〈掊,蒲侯翻。〉人無敢言者,獨諫議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鎛自訴於上,上曰:「卿以儒衡上疏,將報怨邪!」鎛乃不敢言。儒衡,元衡之從父弟也。〈從,才用翻。〉 §6 史館脩撰李翺上言,〈貞觀三年置史館於門下省,有修撰四人,掌修國史。〉以爲:「定禍亂者,武功也;興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旣以武功定海內,若遂革弊事,復高祖、太宗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屛邪佞而不邇;〈屛,必郢翻,又卑正翻。〉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自建中初,楊炎定兩稅法,不令民輸其土之所產而督錢。〉絕進獻,寬百姓租賦;厚邊兵,以制戎狄侵盜;數訪問待制官,以通塞蔽;〈數,所角翻。塞,悉則翻。〉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以興也。陛下旣已能行其難,若何不爲其易乎!以陛下天資上聖,如不惑近習容悅之辭,任骨鯁正直之士,與之興大化,可不勞而成也。若不以此爲事,臣恐大功之後,逸欲易生。〈易,以豉翻。〉進言者必曰:『天下旣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忱,職任翻。〉如是,則太平未可期矣!」 §7 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使【章:十二行本「使」作「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內京兆府、御史臺徧鞫之;皆款服。〈款,誠也,言吐誠而伏罪也。〉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詢之,則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恆、鄆同謀遣客刺元衡,〈恆,戶登翻。刺,七亦翻。〉而士元等後期,聞恆人事已成,遂竊以爲己功,還報受賞耳。今自度爲罪均,〈度,徒洛翻。〉終不免死,故承之。」上亦不欲復辨正,悉殺之。〈復,扶又翻。〉 §8 戊寅,宣武節度使韓弘始入朝,〈蔡、鄆旣平,韓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獻馬三千,絹五千,【張:「五千」作「五十萬」。】雜繒三萬,金銀器千,〈繒,慈陵翻。〉而汴之庫廐尚有錢百餘萬緡,絹百餘萬匹,馬七千匹,糧三百萬斛。〈史言韓弘善完聚。〉 §9 己丑,羣臣上尊號曰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赦天下。 §10 兗、海、沂、密觀察使王遂,本錢穀吏,性狷急,無遠識。〈狷,古掾翻。〉時軍府草創,〈是年三月,方分四州置觀察。〉人情未安,遂專以嚴酷爲治,〈治,直吏翻。〉所用杖絕大於常行者;〈唐制,凡杖皆長三尺五寸,削去節目。訊杖,大頭徑三分三釐,小頭二分二釐。常行杖,大頭二分七釐,小頭一分七釐。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有半。〉每詈將卒,輒曰「反虜」;又盛夏役士卒營府舍,督責峻急;將卒憤怨。 辛卯,役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於泝水,〈沂州治臨沂縣,以臨沂水名之也。〉密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事亦死,死於立事,不猶愈乎!明日,常侍與監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常侍,謂王遂也。副使,謂觀察副使也。在告,謂休假在私室也。直兵,直衞之兵也。〉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爲然,約事成推弁爲留後。 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於直房前取弓刀,〈直房,直兵之所舍之室也。〉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射,而亦翻。〉遂與監軍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數,所具翻。〉立斬之。傳聲勿驚監軍,弁卽自稱留後,升廳號令,與監軍抗禮,召集將吏參賀,衆莫敢不從。監軍具以狀聞。 §11 甲午,韓弘又獻絹二十五萬匹,絁三萬匹,〈絁,式支翻。〉銀器二百七十;左右軍中尉各獻錢萬緡。自淮西用兵以來,度支、鹽鐵及四方爭進奉,謂之「助軍」;賊平又進奉,謂之「賀禮」;後又進奉,謂之「助賞」;上加尊號又進奉,亦謂之「賀禮」。〈史歷言元和進奉之弊。〉 §12 丁酉,以河陽節度使令狐楚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與皇甫鎛同年進士,故鎛引以爲相。〈裴度之視師也,令狐楚出翰林,今皇甫鎛引而相之,亦所以杜度之再入。〉 §13 朝廷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曹華爲沂、海、兗、密觀察使。 §14 韓弘累表請留京師,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書令。癸丑,以吏部尚書張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弘靖,宰相子,〈弘靖,張延賞之子。延賞相德宗。〉少有令聞,〈少,詩照翻。聞,音問。〉立朝簡默;河東、宣武闕帥,〈帥,所類翻。〉朝廷以其位望素重,使鎭之。弘靖承王鍔聚斂之餘,韓弘嚴猛之後,〈王鍔鎭河東,韓弘鎭宣武,弘靖皆承其後。斂,力贍翻;下同。〉兩鎭喜其廉謹寬大,故上下安之。〈張弘靖之簡貴,施之幷、汴可也,施之幽燕則敗矣。〉 §15 己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尤厚。 §16 戊辰,陳許節度使郗士美薨,以庫部員外郎李渤爲弔祭使。渤上言:「臣過渭南,聞長源鄕舊四百戶,今纔百餘戶,閺鄕縣舊三千戶,今纔千戶,〈閺,音旻。〉其他州縣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戶稅攤於比鄰,〈攤,他干翻。比,音毗,又毗至翻。〉致驅迫俱逃,此皆聚斂之臣剝下媚上,〈斂,力贍翻。〉惟思竭澤,不慮無魚。〈《呂氏春秋》曰:竭澤而漁,豈不得魚,而明年無魚。〉乞降詔書,絕攤逃之弊;盡逃戶之產償稅,不足者乞免之。計不數年,人皆復於農矣。」執政見而惡之,〈執政,謂皇甫鎛。惡,烏路翻。〉渤遂謝病,歸東都。 §17 癸酉,吐蕃寇慶州,〈慶州,隋弘化郡,開皇十六年改爲慶州,以慶美取其嘉名,漢歸德、富平縣地。《舊志》:京師西北五百七十二里。〉營於方渠。 §18 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扇繼變,〈青、鄆與兗、海、沂、密,本一鎭也,故恐其相扇而動。〉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紿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後宜速發。」弁卽日發沂州,導從尚百餘人,〈從,才用翻。〉入徐州境,所在減之,其衆亦稍散。遂加以杻械,〈杻,敕久翻。〉乘驢入關。九月,戊寅,腰斬東市。 先是,三分鄆兵以隸三鎭,〈此言鄆、青、沂分爲三鎭之初。先,悉薦翻。〉及王遂死,朝廷以爲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鎭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餘,衆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士,伏甲士千人於幕下,乃集衆而諭之曰:「天子以鄆人有遷徙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左,沂人處右。」〈處,昌呂翻;下聚處同。〉旣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爲帥於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屛間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兵死之氣,凝爲赤霧。〉 臣光曰:《春秋》書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見昭十一年。般,音班。〉彼列國也,孔子猶深貶之,惡其誘討也,〈惡,烏路翻。〉況爲天子而誘匹夫乎!王遂以聚斂之才,殿新造之邦,〈殿,多見翻,鎭也。〉用苛虐致亂。王弁庸夫,乘釁竊發,〈釁,隙也。〉苟沂帥得人,戮之易於犬豕耳,〈帥,所類翻。易,以豉翻。〉何必以天子詔書爲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五人耳,乃使曹華設詐,屠千餘人,不亦濫乎!然則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盻盻,〈盻盻,恨視也,《說文》音五計翻,孫奭音五禮翻,又普莧翻。〉如寇讎聚處,〈處,昌呂翻。〉得間則更相魚肉,〈間,古莧翻。更,工衡翻。〉惟先發者爲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惜夫!憲宗削平僭亂,幾致升平,〈幾,鉅依翻。〉其美業所以不終,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19 甲辰,以田弘正兼侍中,魏博節度使如故。弘正三表請留,上不許。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事繼襲,故兄弟子姪皆仕諸朝,上皆擢居顯列,朱紫盈庭,時人榮之。 §20 乙巳,上問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後亂,何也?」崔羣對曰:「玄宗用姚崇、宋璟、盧懷愼、蘇頲、韓休、張九齡則理,用字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繫非輕。人皆以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爲亂之始,臣獨以爲開元二十四年罷張九齡相,專任李林甫,此理亂之所分也。願陛下以開元初爲法,以天寶末爲戒,乃社稷無疆之福!」皇甫鎛深恨之。〈皇甫鎛自知以姦諂忝相位,故深恨崔羣之言。〉 §21 冬,十月,壬戌,容管奏安南賊楊清陷都護府,〈安南都護府治交州。〉殺都護李象古及妻子、官屬、部曲千餘人。象古,道古之兄也,以貪縱苛刻失衆心。清世爲蠻酋,象古召爲牙將,清鬱鬱不得志。象古命清將兵三千討黃洞蠻,〈黃洞蠻卽西原蠻,其屬黃氏者,謂之黃洞蠻。〉清因人心怨怒,引兵夜還,襲府城,陷之。 初,蠻賊黃少卿,自貞元以來數反覆,〈數,所角翻。〉桂管觀察使裴行立、〈數,所角翻。唐桂管管桂、昭、蒙、富、梧、潯、龔、鬱林、平琴、賓、澄、繡、象、柳、融等州。〉容管經略使陽旻欲徼幸立功,〈徼,堅堯翻。〉爭請討之;上從之。嶺南節度使孔戣屢諫曰:「此禽獸耳,但可自計利害,不足與論是非。」上不聽,大發江、湖兵會容、桂二管入討,士卒被瘴癘,死者不可勝計。〈被,皮義翻。勝,音升。〉安南乘之,遂殺都護。行立、旻竟無功,二管彫弊,惟戣所部晏然。〈嶺南節度使雖兼統五管,而廣州所管自爲巡屬。劉昫曰:廣州管韶、循、岡、賀、端、新、康、封、瀧、恩、春、高、藤、義、竇、勤等州。戣,渠龜翻。〉 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爲安南都護;赦楊清,以爲瓊州刺史。 §22 是歲,吐蕃節度論三摩等將十五萬衆圍鹽州,党項亦發兵助之。刺史李文悅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靈武牙將史奉敬【嚴:「奉敬」改「敬奉」;下同。】言於朔方節度使杜叔良,請兵三千,齎三十日糧,深入吐蕃以解鹽州之圍。叔良以二千五百人與之。奉敬行旬餘;無聲問,朔方人以爲俱沒矣。〈以爲與鹽州俱沒。〉無何,〈言無何時也。〉奉敬自他道出吐蕃背,吐蕃大驚,潰去。奉敬奮擊,大破,不可勝計。〈當曰「奮擊,大破之,殺獲不可勝計」,文意乃爲明暢。〉奉敬與鳳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玼皆以勇著名於邊,吐蕃憚之。〈《新》、《舊書》皆作「史敬奉」。〉 §23 柳泌至台州,驅吏民采藥,歲餘,無所得而懼,〈泌知台州,見上卷上年。〉舉家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皇甫鎛、李道古保護之,上復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躁渴。〈躁,則到翻。〉 起居舍人裴潾上言,以爲:「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樂,音洛。〉自黃帝至於文、武,享國壽考,皆用此道也。自去歲以來,所在多薦方士,轉相汲引,其數浸繁。借令天下眞有神仙,彼必深潛巖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權貴之門,以大言自衒奇技驚衆者,〈伺,相吏翻。衒,熒絹翻。伎,渠錡翻。〉皆不軌徇利之人,豈可信其說而餌其藥邪!夫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況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殆非人五藏之所能勝也。〈藏,徂浪翻。勝,音升。〉古者君飲藥,臣先嘗之,〈《記·曲禮》之言。〉乞令獻藥者先自餌一年,則眞僞自可辨矣。」上怒,十一月,己亥,貶潾江陵令。 §24 初,羣臣議上尊號,皇甫鎛欲增「孝德」字,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羣曰:「言聖則孝在其中矣。」鎛譖羣於上曰:「羣於陛下惜『孝德』二字。」上怒。時鎛給邊軍賜與,多不時得,又所給多陳敗,〈陳,舊也。〉不可服用,軍士怨怒,流言欲爲亂。〈流言,放言也。〉李光顏憂懼,欲自殺;〈李光顏時帥邠寧。〉遣人訴於上,上不信。京師恟懼,羣具以中外人情上聞。〈上聞,時掌翻。〉鎛密言於上曰:「邊賜皆如舊制,而人情忽如此者,由羣鼓扇,將以賣直,歸怨於上也。」上以爲然。十二月,乙卯,以羣爲湖南觀察使,於是中外切齒於鎛矣。〈小人去君子以爲自安之謀,不知適所以自危也。〉 §25 中書舍人武儒衡,有氣節,好直言,〈好,呼到翻。〉上器之,顧待甚渥,人皆言且入相。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者,〈沮,在呂翻。〉乃薦山南東道節度推官狄兼謩才行。〈行,戶孟翻。〉癸亥,擢兼謩左拾遺內供奉。〈以資序尚淺,未除正官,令於左拾遺班內供奉,猶監察御史裏行也。〉兼謩,仁傑之族曾孫也。楚自草制辭,盛言「天后竊位,姦臣擅權,賴仁傑保佑中宗,克復明辟。」〈事見《武后紀》。〉儒衡泣訴於上,且言:「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辭榮終老。」〈平一在武后時,畏禍居嵩山,脩浮屠法,累詔不起。〉上由是薄楚之爲人。 十五年(庚子、八二〇) §1 春,正月,沂、海、兗、密觀察使曹華請徙理兗州;〈自沂州徙治兗州。〉許之。 §2 義成節度使劉悟入朝。 §3 初,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謀立澧王惲爲太子,〈惲,於粉翻。〉上不許。及上寢疾,承璀謀尚未息,太子聞而憂之,密遣人問計於司農卿郭釗,釗曰:「殿下但盡孝謹以俟之,勿恤其他。」釗,太子之舅也。〈釗,音昭。〉 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於中和殿。〈年四十三。〉時人皆言內常侍陳弘志弒逆,〈《考異》曰:《實錄》但云「上崩於大明宮之中和殿」。《舊紀》曰:「時帝暴崩,皆言內官陳弘志弒逆,史氏諱而不書。」《王守澄傳》曰:「憲宗疾大漸,內官陳弘慶等弒逆。憲宗英武,威德在人,內官祕之,不敢除討,但云藥發暴崩。」《新傳》曰:「守澄與內常侍陳弘志弒帝於中和殿。」裴廷裕《東觀奏記》云:「宣宗追恨光陵商臣之酷,郭太后亦以此暴崩。」然茲事曖昧,終不能測其虛實,故但云暴崩。〉其黨類諱之,不敢討賊,但云藥發,外人莫能明也。 中尉梁守謙與諸宦官馬進潭、劉承偕、韋元素、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殺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賜左、右神策軍士錢人五十緡,六軍、威遠人三十緡,〈按《新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號六軍。今神策軍賜錢旣厚而復有六軍,則明唐中世以後以左·右羽林、龍武、神武爲六軍也。威遠別是一軍。〉左、右金吾人十五緡。 閏月,丙午,穆宗卽位于太極殿東序。是日,召翰林學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駕部員外郎丁公著對于思政殿。〈以嗣君卽位于太極殿東序及下文輟西宮朝臨徵之,中和殿、思政殿疑皆在西內。《實錄》言憲宗崩于大明宮之中和殿,則在東內。〉放,戎之弟;〈薛戎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六年。〉公著,蘇州人;皆太子侍讀也。上未聽政,放、公著常侍禁中,參預機密,上欲以爲相,二人固辭。 §4 丁未,輟西宮朝臨,〈西宮,卽西內。大行在殯,臣子朝夕臨。臨,哭也。朝,如字,音陟遙翻。臨,力浸翻。〉集羣臣於月華門外。〈唐東、西內皆有月華門。西內則太極門內之東廂有日華門,西廂有月華門。東內則宣政殿東廊有日華門,西廊有月華門。〉貶皇甫鎛爲崖州司戶;市井皆相賀。 §5 上議命相,令狐楚薦御史中丞蕭俛;辛亥,以俛及段文昌皆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楚、俛與皇甫鎛皆同年進士,上欲誅鎛,〈以其附吐突承璀欲立澧王也。〉俛及宦官救之,故得免。 壬子,杖殺柳泌及僧大通,自餘方士皆流嶺表;貶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循州司馬。〈以其薦柳泌,且保護之也。〉 §6 癸丑,以薛放爲工部侍郎,丁公著爲給事中。 §7 乙卯,尊郭貴妃爲皇太后。 §8 丁卯,上與羣臣皆釋服從吉。〈用漢文帝遺制也。〉 §9 二月,丁丑,上御丹鳳門樓,赦天下。事畢,盛陳倡優雜戲於門內而觀之。〈倡,音昌。〉丁亥,上幸左神策軍觀手搏雜戲。 庚寅,監察御史楊虞卿上疏,以爲:「陛下宜延對羣臣,周徧顧問,惠以氣色,使進忠若趨利,〈趨,七喻翻。〉論政若訴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衡山人趙知微亦上疏諫上遊畋無節。上雖不能用,亦不罪也。〈吳分湘南縣置衡山縣,唐初屬潭州,神龍三年度屬衡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二百三十里。〉 §10 壬辰,廢邕管,命容管經略使陽旻兼領之。 §11 安南都護桂仲武至安南,楊清拒境不納。清用刑慘虐,其黨離心;仲武遣人說其酋豪,〈說,式芮翻。〉數月間,降者相繼,得兵七千餘人。朝廷以仲武爲逗遛,甲午,以桂管觀察使裴行立爲安南都護。乙未,以太僕卿杜式方爲桂管觀察使。丙申,貶仲武爲安州刺史。 §12 丹王逾薨。〈逾,代宗子。〉 §12 吐蕃寇靈武。 §14 憲宗之末,回鶻遣合達干來求昏尤切;憲宗許之。三月,癸卯朔,遣合達干歸國。 §15 上見夏州觀察判官柳公權書跡,愛之。辛酉,以公權爲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使之侍書而已,不使任代言之職。〉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公權,公綽之弟也。 §16 辛未,安南將士開城納桂仲武,執楊清,斬之。裴行立至海門而卒;〈海門鎭在白州博白縣東南。卒,子恤翻。〉復以仲武爲安南都護。 §17 吐蕃寇鹽州。 §18 初,膳部員外郎元稹爲江陵士曹,〈憲宗元和五年,元稹貶江陵士曹,事見二百三十卷。〉與監軍崔潭峻善。上在東宮,聞宮人誦稹歌詩而善之;及卽位,潭峻歸朝,獻稹歌詩百餘篇。上問:「稹安在?」對曰:「今爲散郎。」〈郎中謂之正郎,員外郎謂之散郎。散,悉亶翻。〉夏,五月,庚戌,以稹爲祠部郎中、知制誥;〈唐制,中書舍人六人,一人知制誥。開元初,以他官掌詔敕,未命,謂之兼知制誥。〉朝論鄙之。〈朝,直遙翻。〉會同僚食瓜於閣下,〈中書省曰鳳閣,又有紫微閣。〉有青蠅集其上,中書舍人武儒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來,遽集於此!」〈以蠅喻稹。〉同僚皆失色,儒衡意氣自若。 §19 庚申,葬神聖章武孝皇帝于景陵;〈景陵在同州奉先縣西北二十里金熾山。〉廟號憲宗。〈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商之中宗、高宗是也。西漢以文帝爲太宗,武帝爲世宗,宣帝爲中宗,猶彷彿古意。東漢自明帝至桓帝廟號皆稱宗,非古也。唐十七宗,今人所稱者,三宗而已。〉 §20 六月,以湖南觀察使崔羣爲吏部侍郎,召對別殿。上曰:「朕升儲副,知卿爲羽翼。」〈事見二百三十八卷憲宗元和七年。〉對曰:「先帝之意,久屬聖明,臣何力之有!」〈崔羣之對,詞氣和而正,處送往事居之間,當以爲法。〉 §21 太后居興慶宮,每朔望,上帥百官詣宮上壽。〈帥,讀曰率。宮上,時掌翻。〉上性侈,所以奉養太后尤爲華靡。〈淮西旣平,憲宗之政衰矣,況穆宗欲有以加之邪!〉 §22 秋,七月,乙巳,以鄆、曹、濮節度爲天平軍。〈鄆,音運。濮,博木翻。鄆州,古須句國,秦爲薛郡,漢爲東平國,隋置鄆州,京師東北一千六百九十七里。曹州,漢濟陰國,後魏置西兗州,後周改曹州,取古國名也,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五十三里。濮州,漢東郡鄄城縣地,後魏置濮陽郡,隋爲濮州,京師東北一千五百七十里。〉 §23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坐爲山陵使,部吏盜官物,又不給工人傭直,收其錢十五萬緡爲羨餘獻之,〈羨,式面翻。〉怨訴盈路,丁卯,罷爲宣、歙、池觀察使。〈以史氏所書令狐楚此事言之,則罷相誠是也;以宣宗之用令狐綯言之,則罷楚爲非矣;觀史必有能辨其是非者。宣州,秦鄣郡地,漢爲丹楊郡,順帝改爲宣城郡,隋爲宣州,京師東南三千五百五十一里。歙州,吳新都郡,晉改新安郡,隋爲歙州,京師東南三千六百六十七里。池州,漢石城縣地,梁昭明太子以其水出魚美,改名貴池,唐置池州,東至宣州三百五里。歙,書涉翻。〉 §24 八月,癸巳,發神策兵二千浚魚藻池。〈魚藻池在魚藻宮。程大昌曰:禁池中有山,山中建魚藻宮。王建《宮詞》云:「魚藻宮中鎖翠娥,先皇幸處不曾過。而今池底休鋪錦,菱葉雞頭漸漸多。」先皇,謂德宗也。自東內苑玄化門入禁苑,魚藻宮在其西。〉 §25 戊戌,以御史中丞崔植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6 己亥,再貶令狐楚衡州刺史。 §27 上甫過公除,〈遵漢制三十七日釋服,謂之公除。按此時二十七日公除,下所謂易月也。〉卽事遊畋聲色,賜與無節。九月,欲以重陽大宴,〈九月九日,謂之重陽。九,陽數也,故云。貞元五年,詔以二月一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爲三令節,任文武百寮選勝地追賞爲樂。〉拾遺李珏帥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珏,古岳翻。元朔未改,謂未踰年也。《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卽位。〉園陵尚新,雖陛下就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著三年之制,猶服心喪。〈謂公除易服,爲天下也。而三年之慕,內切於心,不可變也。〉遵同軌之會始離京,〈《左傳》: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離,力智翻。〉告遠夷之使未復命。〈唐制,國有大喪,遣使宣遺詔於四夷,謂之告哀使。〉遏密弛禁,蓋爲齊人;〈《書·舜典》曰:三載,四海遏密八音。孔安國《註》:遏,絕也。密,靜也。齊人,猶言齊民。爲,于僞翻。〉合樂後庭,事將未可。」上不聽。 §28 戊午,加邠寧節度使李光顏、武寧節度使李愬並同平章事。 §29 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祕不發喪,子知感、知信皆在朝,〈憲宗元和十三年,王承宗以二子爲質於朝,事見上卷。〉諸將欲取帥於屬內諸州。〈帥,所類翻;下同。〉參謀崔燧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涼國夫人,蓋王武俊之妻。〉立承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 承元時年二十,〈《考異》曰:《舊傳》作「年十八」。按承元,大和七年卒,年三十三。則於今年二十矣。今從《實錄》。〉將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監軍,有事當與之議。」及監軍至,亦勸之。承元曰:「諸公未忘先聽,不以承元年少,〈少,詩照翻。〉欲使之攝軍務,承元請盡節【章:十二行本「節」下有「天子」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以遵忠烈【章:十二行本「烈」下有「王」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之志,〈王武俊封清河郡王,諡忠烈。〉諸公肯從之乎!」衆許諾。承元乃視事於都將聽事,〈聽,讀曰廳。都將聽事,都知兵馬使之聽事也。〉令左右不得謂己爲留後,委事於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 庚辰,監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知留後,幷以承元表聞。 §30 党項復引吐蕃寇涇州,〈復,扶又翻。〉連營五十里。 §31 辛巳,遣起居舍人柏耆詣鎭州宣慰。〈是年改恆州爲鎭州,避上名也。〉 §32 壬午,羣臣入閤。〈歐陽修曰: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見羣臣,曰常參。朔望薦食諸陵寢,有思慕之心,不能臨前殿,則御便殿見羣臣,曰入閤。宣政,前殿也,謂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謂之閤。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喚仗由閤門而入,百官俟朝于衙者因隨而入見,故謂之入閤。程大昌曰:宣政之左有東上閤,宣政之右有西上閤,二閤在殿左右,而入閤者由之而入也。西內太極宮兩儀殿左右有東、西閤門,而兩廊下有日華、月華門。其曰閤者,卽內殿也,非眞有閤也。又曰:西內太極殿北有兩儀殿,卽常日視朝之所。太極殿兩廡有東西二上閤,則是兩閤皆有門可入已,又可轉北而入兩儀。按程大昌言西內二閤門,後說較爲明白,而宣政殿入閤,則東內也。〉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陛下宴樂過多,〈郾,音偃。樂,音洛。〉畋遊無度。今胡寇壓境,〈謂吐蕃入寇也。〉忽有急奏,不知乘輿所在。〈乘,繩證翻。〉又晨夕與【章:十二行本「與」下有「近習」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倡優狎暱,〈倡,音昌。暱,尼質翻。〉賜與過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內藏有餘,〈藏,徂浪翻。〉願陛下愛之,萬一四方有事,不復使有司重斂百姓。」〈復,扶又翻。斂,力贍翻。〉時久無閤中論事者,〈入閤,諫官論事,太宗之制也。〉上始甚訝之,〈訝,驚疑也。〉謂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諫官。」上乃使人慰勞之,〈勞,力到翻。〉曰:「當依卿言。」宰相皆賀,然實不能用也。〈《考異》曰:《舊·崔郾傳》曰:「上卽位,荒於禽酒,坐朝常晚。郾與同列鄭覃等延英切諫,上甚嘉之,畋游稍簡。」杜牧《郾行狀》曰:「穆宗皇帝春秋富盛,稍以畋游聲色爲事,公晨朝正殿,揮同列進而言曰:『十一聖之功德,四海之大,萬國之衆之治之亂,懸於陛下。自山已東百城千里,昨日得之,今日失之。西望戎壘,距宗廟十舍,百姓憔悴,蓄積無有。願陛下稍親政事,天下幸甚。』誠至氣直,天子爲之動容斂袖,慰而謝之。」按是時未失山東,杜牧直取穆宗時事文飾以爲郾諫辭耳。《新傳》承而用之,皆誤也。今從《實錄》、《舊傳》。〉覃,珣瑜之子也。〈鄭珣瑜,永貞間爲相。〉 §33 上嘗謂給事中丁公著曰:「聞外間人多宴樂,〈樂,音洛。〉此乃時和人安,足用爲慰。」公著對曰:「此非佳事,恐漸勞聖慮。」上曰:「何故?」對曰:「自天寶以來,公卿大夫競爲遊宴,沈酣晝夜,優雜子女,〈沈,持林翻。《樂記》:擾雜子女。鄭《註》曰:獶,或爲優。孔穎達曰:獶雜,謂獮猴也。言舞戲之時,狀如獮猴間雜,男子婦人無別也。〉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憂勞乎!願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考異》曰:《實錄》:「明年二月景子,觀神策雜伎。」因云「上嘗召公著問」云云。《舊紀》遂云「其日,上歡甚,顧公著」云云。今因覃等諫荒宴事言之。〉 §34 癸未,涇州奏吐蕃進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軍中尉梁守謙爲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將兵四千人,幷發八鎭全軍救之;〈左、右神策軍分屯近畿,凡八鎭,長武、興平、好畤、普閏、郃陽、良原、定平、奉天也。宋白所記與此稍異。〉賜將士裝錢二萬緡。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爲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充答吐蕃請和好使。〈郯王經,順宗子也。將,卽亮翻。緡,彌巾翻。郯,音談。長,知兩翻。少,始照翻。好,呼到翻。使,疏吏翻。〉 初,祕書少監田洎入吐蕃爲弔祭使,〈按《新書·吐蕃傳》:帝卽位,遣田洎往告哀。則以洎爲告哀使,非弔祭使。〉吐蕃請與唐盟於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之不得還,唯阿而已。〈還,音旋。唯,于癸翻。《老子》曰:唯之與阿,相去幾何。〉旣而吐蕃爲党項所引入寇,因以爲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於是貶洎郴州司戶。〈党,底朗翻。洎,其冀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郴,丑林翻。〉 §35 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弘正爲成德節度使,以王承元爲義成節度使,劉悟爲昭義節度,李愬爲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自魏博徙成德,劉悟自義成徙昭義,李愬初自武寧徙昭義,尋改魏博。〉又以左金吾將軍田布爲河陽節度使。 §36 渭州刺史郝玼數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衆。〈元和四年,以原州之平涼縣置行渭州。數,所角翻。〉李光顏發邠寧兵救涇州。〈《考異》曰:《舊傳》,光顏救涇州事在十四年,今從《實錄》。〉邠寧兵以神策受賞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緡而不識戰鬬者,彼何人邪!〈謂上卽位之賞也。慍,於問翻。〉常額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可止。光顏親爲開陳大義以諭之,〈爲,于僞翻。〉言與涕俱,然後軍士感悅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策行營。〈罷梁守謙之軍也。〉 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於烏、白池,〈鹽州五原縣有烏、白池,唐時鹽州元管四池:烏池、白池、瓦窰池、細項池。青、白鹽池在鹽州北。〉尋亦皆退。 §37 十一月,癸卯,遣諫議大夫鄭覃詣鎭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緡以賞將士。王承元旣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鎭義成,將士諠譁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旨諭之,諸將號哭不從。〈號,戶刀翻。〉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有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也。〈事見上卷元和十三年、十四年。〉諸將勿使承元爲師道,則幸矣。」因涕泣不自勝,且拜之。〈勝,音升。〉十【嚴:「十」改「牙」。】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元斬以徇,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考異》曰:《舊·承元傳》曰:「承元與柏耆召諸將於館驛,諭之,斬李寂等,軍中始定。」《舊·鄭覃傳》曰:「王承元移授鄭滑,鎭之三軍留承元,不能赴鎭。承元乞重臣宣諭,乃以覃爲宣諭使。初,鎭卒辭語不遜,覃至,宣詔,諭以大義,軍人釋然聽命。」按《實錄》:「辛亥,田弘正奏:『今月九日王承元領兵二千人赴滑州。』」計覃於時猶未能到鎭州,作傳者推以爲覃功耳。今從《承元傳》。〉將吏或以鎭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38 上將幸華清宮,戊午,宰相率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兩省,以中書、門下言也。兩省官自左、右常侍以下至遺、補、起居郎、舍人,皆供奉官也。延英門,延英殿門。〉三上表切諫,且言:「如此,臣輩當扈從。」〈從,才用翻;下同。〉求面對,皆不聽。諫官伏門下,〈門下,謂延英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複道出城,幸華清宮,〈自複道至興慶宮,因而出城,不欲出皇城,使百官知之而扈從也。〉獨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使帥禁兵十餘人扈從,晡時還宮。〈帥,讀曰率。〉 §39 十二月,己巳朔,鹽州奏:吐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40 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請討吐蕃。 §41 癸未,容管奏破黃少卿萬餘衆,拔營栅三十六。時少卿久未平,國子祭酒韓愈上言:「臣去年貶嶺外,〈謂貶潮州也。〉熟知黃家賊事。其賊無城郭可居,依山傍險,〈傍,蒲浪翻。〉自稱洞主,尋常亦各營生,急則屯聚相保。比緣邕管經略使〈比,毗至翻。〉多不得人,德旣不能綏懷,威又不能臨制,侵欺虜縛,以致怨恨;遂攻劫州縣,侵暴平人,或復私讎,或貪小利,或聚或散,終亦不能爲事。〈言不能爲大事也。〉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陽旻,〈事見上十四年。〉此兩人者本無遠慮深謀,意在邀功求賞。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將謂單弱,爭獻謀計。自用兵以來,已經二年,前後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餘人,儻皆非虛,賊已尋盡。至今賊猶依舊,足明欺罔朝廷。邕、容兩管,經此凋弊,殺傷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自南討已來,賊徒亦甚傷損,察其情理,厭苦必深。賊所處荒僻,〈處,昌呂翻。〉假如盡殺其人,盡得其地,在於國計不爲有益。若因改元大慶,〈謂卽位踰年改元,大赦天下。〉赦其罪戾,遣使宣諭,必望風降伏。仍爲選擇有威信者爲經略使,〈降,戶江翻。仍爲,于僞翻。〉苟處置得宜,〈處,昌呂翻。〉自然永無侵叛之事。」上不能用。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上〈諱恆,憲宗第三子。〉 長慶元年(辛丑、八二一) §1 春,正月,辛丑,上祀圜丘;赦天下,改元。河北諸道各令均定兩稅。〈以河北諸鎭各奉圖請吏,輸賦稅,故令均定之。〉 §2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俛,介潔疾惡,爲相,重惜官職,少所引拔。〈俛,音免。少,詩沼翻。〉西川節度使王播大修貢奉,且以賂結宦官,求爲相,段文昌復左右之;〈復,扶又翻。左,音佐。右,音佑。〉詔徵播詣京師。俛屢於延英力爭,言:「播纖邪,物論沸騰,不可以汚台司。」〈汚,烏故翻,涴也。〉上不聽,俛遂辭位。己未,播至京師。壬戌,俛罷爲右僕射。俛固辭僕射,二月,癸酉,改吏部尚書。 §3 盧龍節度使劉總旣殺其父兄,〈事見二百三十八卷憲宗元和五年。〉心常自疑,數見父兄爲祟;〈數,所角翻。祟,雖遂翻。〉常於府舍飯僧數百,〈飯,扶晚翻。〉使晝夜爲佛事,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敢寐。〈處,昌呂翻。悸,其季翻。〉晚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己卯,奏乞棄官爲僧;〈《考異》曰:《舊·溫造傳》曰:「長慶元年,奉使河朔稱旨,遷殿中侍御史。旣而幽州劉總請以所部九州聽朝旨,穆宗選可使者,或薦造,乃拜起居舍人,充太原、幽州、鎭州宣諭使。造初至范陽,劉總具櫜鞬郊迎,乃宣聖旨,示以禍福。總俯伏流汗,若兵加於頸矣。及造使還,總遂移家入覲。」按《實錄》,長慶元年正月己巳,以造爲太原、鎭州等道宣慰使。二月己卯,劉總奏乞爲僧。計造奉使尚未還。三月癸亥,總已卒。八月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溫造爲起居舍人、充鎭州四面諸軍宣慰使。造前以京兆司錄宣慰兩河,衆推其材,故有是命。《舊傳》誤也。〉仍乞賜錢百萬緡以賞將士。 §4 上面諭西川節度使王播令歸鎭,播累表乞留京師。會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段文昌請退,壬申,以文昌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以翰林學士杜元穎爲戶部侍郎、同平章事;以播爲刑部尚書,充鹽鐵轉運使。元穎,淹之六世孫也。〈杜淹,太宗朝爲相。〉 §5 回鶻保義可汗卒。 §6 三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以宣武節度使張弘靖爲盧龍節度使。 §7 乙卯,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爲瀛莫觀察使。〈玫,莫杯翻。〉 丁巳,詔劉總兄弟子姪皆除官,大將僚佐亦宜超擢,百姓給復一年,〈復,方目翻。〉軍士賜錢一百萬緡。 §8 戊午,立皇弟憬爲鄜王,悅爲瓊王,惸爲沔王,懌爲婺王,愔爲茂王,怡爲光王,協爲淄王,憺爲衢王,惋爲澶王;〈憬,居永翻。惸,渠營翻。愔,挹淫翻。憺,徒覽翻,又徒濫翻。惋,烏貫翻。澶,時連翻。〉皇子湛爲景王,涵爲江王,湊爲漳王,溶爲安王,瀍爲潁王。 §9 劉總奏懇乞爲僧,且以其私第爲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鉞、侍中告身幷賜之,惟其所擇。 詔未至,總已削髮爲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餘人,〈遮留者,遮道而留行。唱帥者,作唱以帥衆。帥,讀曰率。〉夜,以印節授留後張𤣱,遁去;〈張𤣱與總同謀殺其父兄者也。〉及明,軍中始知之。𤣱奏總不知所在;〈《考異》曰:《新傳》:「總以節付張皋。皋,𤣱之兄,爲涿州刺史,總之妻父也。」按《實錄》:「幽州留後張𤣱奏:『總以剃髮爲僧,不知所在。』」然則不以節付皋也。〉癸亥,卒于定州之境。〈德宗貞元元年,劉怦得幽州,三世,三十六年而滅。〉 §10 翰林學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舍人李宗閔嘗對策譏切其父,恨之。〈譏切事見二百三十七卷憲宗元和三年。〉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爭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牓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屬,之欲翻;下屬書同。牓者,書取中進士姓名而揭示之。〉及第者,〈取中進士,謂之及第,言其文學及等第也。〉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也。 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殊,絕也。〉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言皆公卿子弟,無藝能也。〉以關節得之。」〈唐人謂相屬請爲關節,此語至今猶然。〉上以問諸學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覆,審也。再引試取中進士以審其實才曰覆試。〉夏,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考異》曰:《鄭覃傳》曰:「朗,長慶元年登進士甲科。」此蓋言其始者登科耳。〉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劍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江州,京師東南二千九百四十八里。劍州,京師南一千六百六十二里。開江,漢朐䏰縣地,梁置漢豐縣,西魏改曰永寧縣,隋改曰盛山,唐代宗廣德元年改曰開江,帶開州。〉 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悟,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喪,息浪翻。〉柰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爲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玄之曾孫;〈李敬玄,高宗朝爲相。〉起,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更,工衡翻。〉 §11 丙戌,册回鶻嗣君爲登囉羽錄沒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按《通鑑》例,回鶻新可汗未嘗書嗣君。《唐會要》曰:册回鶻可汗爲君登里囉羽錄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囉,魯何翻。〉 §12 五月,丙申朔,回鶻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餘人來逆公主。 §13 壬子,鹽鐵使王播奏:約榷茶額,每百錢加稅五十。右拾遺李珏等上疏,以爲:「榷茶近起貞元多事之際,〈見二百三十四卷德宗貞元九年。〉今天下無虞,所宜寬橫斂之目;〈橫,戶孟翻。斂,力贍翻。〉而更增之,百姓何時當得息肩!」不從。 §14 丙辰,建王恪薨。〈恪,上弟也。〉 §15 癸亥,以太和長公主嫁回鶻。公主,上之妹也。吐蕃聞唐與回鶻婚,六月,辛未,寇青塞堡;〈《新書·吐蕃傳》作「清塞堡」。〉鹽州刺史李文悅擊卻之。戊寅,回鶻奏:「以萬騎出北庭,萬騎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16 初,劉總奏分所屬爲三道:以幽、涿、營爲一道,請除張弘靖爲節度使;平、薊、嬀、檀爲一道,請除平盧節度使薛平爲節度使;瀛、莫爲一道,請除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爲觀察使。〈《釋名》曰:幽州在北,幽昧之地,故曰幽,西南至涿州一百二十里。營州,以營室分爲名。幽、涿接境。營州治柳城,道里絕遠。劉總奏以爲一道,必有說。平州西至薊州二百里。薊州西北至檀州二百十七里。檀州西至嬀州二百五十里。瀛州北至莫州二百一十里。玫,莫回翻。〉 弘靖先在河東,以寬簡得衆,〈弘靖鎭河東見二百三十九卷憲宗元和十一年。〉總與之鄰境,〈幽、幷二鎭接壤。〉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燕,於賢翻。〉故舉弘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薛嵩從史思明爲將,代宗初來降。〉知河朔風俗,而盡誠於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 總又盡擇麾下【章:十二行本「下」下有「宿將有功」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伉,口浪翻。無所卑屈曰伉。〉乞加獎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祿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五千匹,〈征馬,戰馬也。〉然後削髮委去。〈委,棄也。〉克融,滔之孫也。〈朱滔畔換於德宗之時。〉 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植、杜元穎無遠略,不知安危大體,苟欲崇重弘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之,自餘皆統於弘靖。朱克融等久羈旅京師,至假匄依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穎不之省。〈匄,居大翻,乞也。省,悉景翻,察也。〉及除弘靖幽州,勒克融輩歸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 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先,悉薦翻。〉及弘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於萬衆之中,燕人訝之。〈訝者,見之而驚疑也。燕,於賢翻;下同。〉弘靖莊默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賓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酒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弘靖留其二十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復裁刻軍士糧賜,〈復,扶又翻。〉繩之以法,數以反虜詬責吏卒,〈數,所角翻。詬,許候翻,又古候翻。〉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撫柔荒獷,宣流德化,適其俗、脩其政者易爲功。駭之以其所未嘗見,懼之以其所未嘗聞,鮮不速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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