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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袁公子坚请故军统 梁财神发起请愿团(2)


  老袁既得了王士珍,军人一方面,自以为可免变动,从此无忧,独财政尚是困难,所有运动帝制,及组织帝制等事,在在需钱,非有大富翁担负经费,不能任所欲为。左思右想,尚在徘徊,凑巧有一位大财神登台,演一出升官发财的拿手戏,于是金钱也有了,袁老头儿也可以无恐了。惟这大财神何姓何名?

  看官可记得前文叙过的梁士诒么?【如梁山泊点将,又是一个登台。】梁本为总统府内秘书长,足智多才,能探袁氏私隐,先意承欢,所以老袁非常器重。他遂结识了几个要人,招集了若干党羽,更仗那神通机变的手段,把中央政府的财政权,一古脑儿收入掌握。历届财政总长,无论何人,总不能脱离梁系,都中人士,遂赠他一个绰号,叫作梁财神。但梁系粤人,附梁的叫作粤派,另有一派与他对峙,乃是皖派首领杨士琦。杨为政事堂左丞,势力颇大,联络多数旧官僚,与粤派分竖一帜,互相排挤。

  老袁素性好猜,忽而信梁,忽而信杨,杨既得志,梁渐失势,秘书长一职,竟至丢去。嗣又以搜括财政,不能无梁,复召为税务督办,梁仍靠着财力,到处张权。忽交通部中闹出一件大案来,牵连梁财神,梁正无法解免,常想寻个机会,迎合袁意,省得受罪,适闻老袁为财政问题,有所顾虑,他遂乘机而入,愿将帝制经费,一力承当。

  看官!你道梁士诒绰号财神,果有若干私财,肯倾囊取出,替袁氏运动帝制么?无非从百姓身上,想出间接搜括的手段,取作袁氏用费,就算是理财能手。【财神亦徒有虚名,究不能点石成金。】但袁氏生平挥霍,视金钱若泥沙,什么国民捐,什么救国储金,什么储蓄票价,还有种种苛税,种种借款,多被取用,消耗殆尽。此次梁财神出筹巨款,究从何处下手呢?原来京城里面,本有中国、交通两银行,归政府专办,平时信用,倒还不失,梁为罗括现款起见,竟令两银行滥发纸币,举所有准备金,多运入袁氏库中,供袁使用。老袁倒也不顾甚么,但教有款可筹,便视为财政大家,佐命功臣,因此待遇梁士诒,比从前做秘书长时,还要优渥,所有参案的关系,早已无形消灭了。

  梁士诒复进见老袁,献上一条妙计,乃是“民意”二字。老袁愕然道:“你也来说民意么?糊涂似费树蔚,昨来见我,亦说是要顾全民意,究竟‘民意’二字,是怎么解释?我驳斥了数语,他竟悻悻出去,弃职回籍,若非是克定的连襟,我简直是不肯恕他呢。”

  【费树蔚辞职事,就从此销纳进去。】

  士诒不慌不忙,从容说道:“总统所说的费树蔚,是否任肃政史?”

  【官衔亦随手叙明。】

  老袁答了一个“是”字。

  士诒道:“树蔚所说,是顾全民意,士诒所说,是利用民意,同是民意两字,用法却有不同呢。”

  老袁听了,不由的点首道:“燕孙毕竟聪明,能言人所未言。”

  【我说你也毕竟聪明,能识燕孙隐语。】【燕孙即士诒表字。】

  士诒道:“就借这‘民意’二字,号召天下,不怕天下不从。”

  老袁道:“谈何容易。”

  士诒道:“据鄙意看来,亦没有甚么难处。”

  老袁道:“计将安出?”

  士诒道:“总统今日,只管反对帝制,照常行事。士诒愿为总统效力,一面联络参政院,令作民意代表的上级机关,一面另设公民团,令作民意代表的下级机关,上下联合,民意便可造成。据士诒所料,不消数月,便可奏效。”

  老袁道:“我也并不欲为帝,无非因时局艰难,稍有举动,即遭牵制,你前日做过秘书长,所有外来文件,想亦多半过目,能有几件事不被反对吗?我现在所居的地位,差不多是骑虎难下,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呢。”

  士诒道:“似总统英明圣武,何事不可为,要做就做,何必多疑。”

  【一吹一唱,煞是好看。】

  老袁道:“这便仗你帮忙呢。”

  士诒忙起身离座,应了几个“是”字,随即辞出,返至寓中,密请沈云霈、张镇芳、那彦图等到寓,会议了半日。沈云霈等统是赞成。

  士诒又想了妙法,语沈云霈道:“足下系参政的翘楚,参政院中,目下已代行立法院,便是一个完全的民意机关,得足下提倡起来,怕不是全体一致么?”

  【联合沈云霈便是此意。】

  沈云霈道:“彼此都为公事,自当尽力。”

  【公字应撤去右边。】

  士诒又向张镇芳道:“公系贵戚,应比鄙人格外热心,我想现在的事情,最好是组织公民请愿团,无论官学商工,及男女长幼,统好入会,京内作总机关,外省作分机关,越多越好,不怕帝制不成。”

  张镇芳道:“闻筹安会中,现亦这般办法,向各省去立分会了。”

  士诒道:“要做皇帝,就做皇帝,还要说什么筹安,空谈学理。俗语说得好,‘秀才造反,一世不成。’这就是筹安会的定评。我等设立公民团,竟从请愿入手,岂不是直捷痛快么?”

  【要想盖煞筹安会,所以极力批驳。】

  沈云霈等齐声道:“梁公卓见,的是高人一着,我们就这么办去,只这会长须借重梁公。”

  士诒道:“会长一席,我却不能承认,不瞒诸公说,我是要内外兼筹,未便专任一事,还请诸公原谅。”

  张镇芳道:“照此说来,请何人做会长?”

  士诒道:“沈公责无旁贷,副会长就请张、那二公担任,便好了。”

  沈云霈道:“会长须由会员全体推举,兄弟亦不便私相承认。”

  士诒捻着几根胡髭微微笑道:“不是士诒夸口,士诒要举老沈,会员敢另举他人么?”

  【势焰可畏。】

  云霈道:“且待开会再议。”

  士诒道:“明后日就可开会了。”

  言讫,数人复闲谈片时,一同散去。

  过了两日,士诒已邀集若干会员,寻个公共处所,开起成立大会来。开会结果,举定沈云霈为会长,张镇芳、那彦图为副会长,文牍主任,举了谢桓武,梁鸿志、方表为副,会计主任,举了阮忠枢,蒋邦彦、夏仁虎为副,庶务主任,举了胡璧城,权量、乌泽声为副,交际主任,举了郑万瞻,袁振黄、康士铎为副。大家各认定职任,协力进行。当由文牍员拟定宣言书,由会长等鉴定。正要刊布,忽闻有一位御干儿,从湖北回京,也来协助帝制。正是:

  到底义儿应尽义,且看功狗互争功。

  欲知来者为谁,俟小子下回报名。

  *==*==*

  王聘卿退归原籍,家居不出,是民国中一个自爱人物,偏袁公子一再固请,至于情不能却,再出为陆军总长。似为友谊起见,不应加咎,但泄柳闭门,干木踰垣,隐士风徽,何等高尚。若徒徇私谊,转违公理,毋乃所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者?冯妇下车,难免士笑,王聘老殆有遗憾欤?梁财神之品格本出王氏下,而智谋则过之,以如此机变才,倘加以德性,何难立大业于生前,贻盛名于身后,乃热心富贵,不惜为袁氏作伥,身名两裂,何苦乃尔?总之利禄二字,最足误人。能打破此关,方不致与俗同汙,王聘卿且如此,而梁财神无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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