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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武昭仪还宫夺宠 褚遂良伏阙陈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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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越数日,高宗欲进武氏为宸妃,侍中韩瑗,及中书令来济,俱上言本朝宫制,只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等称,并无宸妃名号,不应由陛下特增。于是高宗又不便下诏,暂行罢议。那时阴柔凶险的武昭仪,日夕营谋,想夺后位,偏被各方面打消,自己又无词可挟,没奈何忍耐一时,偏老天有意祸唐,竟令武氏二次怀妊,十月满足,竟得生男,高宗非常得意,取名为弘。武氏既得生儿,多了一重希望,便想出一条最凶最毒的法儿,构害正宫。看官道是何法?她与尚宫以下等人,已经买通一气,因即嘱令备一木偶,上写高宗御名,及生年月日,用钉戳住,悄地里埋在王后床下,然后密白高宗,令高宗自去验视。 高宗竟入后宫,命内侍发掘床下,果得证物,不由的怒气冲天,指问王后道:“朕与你何仇?忍用此物魇朕。” 王后莫明其妙,只吓得浑身乱抖,且跪语道:“妾实不知此事,乞陛下彻底查究!” 高宗怒道:“明明在你的床下,还想抵赖么?” 王后又泣道:“妾事陛下多年,陛下亦应知妾,难道无缘无故,谋害陛下么?” 高宗置诸不理,持着木人,竟复至武氏宫内。武氏瞧那木人儿,装出许多懊怅,几乎要咬碎银牙。及看高宗怒不可遏,反且好言解劝,请高宗息怒保身。【一擒一纵,愚柔如高宗,哪得不堕其术中。】是晚,就服侍高宗安寝,一枕喁喁,语至夜半,方才息声。【就中包括无数情事。】 翌日早起,高宗出外视朝,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率百官入殿,朝见已毕,高宗顾语无忌、遂良及李勣、于志宁道:“朕有要事待商,卿等且暂留朝堂,待朕召见!” 语毕,即返身入内,无忌等退入朝房,当有宫监出来与语,谓:“今日废后,事在必行,幸勿违旨。”【想是武氏所使。】 无忌叱令退去。俄有内诏传出,贬吏部尚书柳奭为荣州刺史,擢中书舍人李义府为中书侍郎。无忌览诏后,语李勣道:“奭系皇后母舅,无端被谪,义府很是阴险,与许敬宗狼狈为奸,我已奏请外谪,今反有诏擢用,上意已可知了。此次乃是不得不争,还幸诸公助我!” 李勣不答。【已起坏心。】 遂良接口道:“太尉系是元舅【指无忌】,司空又是功臣【指勣】。倘或进言忤旨,反使皇上弃亲忘旧,多受恶名。惟遂良起自草茅,无汗马功,吞居重位,得奉遗诏,今日若不死争,如何下见先帝?” 言未已,已有旨传召四人,四人趋入内殿,高宗即面谕道:“皇后敢行巫盅术,谋害朕躬,朕决意将她废弃了。” 遂良即跪谏道:“皇后出自名家,四德俱娴,当不致有此情事。” 高宗便袖出木人,且述及发掘情状。 遂良又道:“安知不是他人构陷,买通宫中侍女,暗藏床下?陛下若悉心查究,自然水落石出了。” 高宗又道:“就使此事非真,皇后无子,亦犯六出之条,现在武昭仪德性温柔,且已生有子嗣,正好代主六宫,朕已决计如此了。” 遂良朗声道:“陛下独不记先帝遗命么?先帝弥留时,曾执陛下手,顾语臣等道:‘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陛下言犹在耳,奈何忘怀?【应前回。】皇后并无大过,不应遽废。” 高宗忿然作色,当由无忌接入道:“遂良言是,望陛下三思!” 高宗乃道:“卿等且退,明日再议。” 无忌等乃退出。 长安令裴行俭,闻了此事,往谒无忌,凑巧中丞袁公瑜,亦在座间,行俭忍耐不住,便问道:“皇上将废去皇后,改立武昭仪,这事可真么?” 无忌道:“确有此议。” 行俭道:“武昭仪若立为后,必为国家大祸,太尉不可不争。” 无忌叹道:“非不欲争,但恐争亦无效,奈何?” 行俭又激劝数语,便即别去。 公瑜亦起身告辞,一出无忌门,即去通报昭仪母杨氏,杨氏夤夜入告,次日即行颁诏,贬行俭为西州长史。无忌、遂良等,凌晨入朝,正值诏书下来,无忌顾语遂良道:“又一个被谪了,我等如何自处?” 遂良道:“愿如昨约。” 无忌左右一顾,百官俱在,只不见李勣,便道:“李司空奈何不来?” 正说话间,景阳钟响,天子临朝,无忌等鱼贯而入。高宗待群臣鹄立,便更说及易后事。 遂良即跪奏道:“陛下必欲易后,亦当择选令族。武昭仪昔事先帝,大众共知,今若复立为后,岂不贻讥后世?臣今忤陛下意,罪当万死。” 遂呈上朝笏,且叩头流血道:“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 高宗老羞成怒,即命左右引退遂良。遂良正起身欲出,忽幄后发出娇声道:“何不扑杀此獠?” 无忌听着,料是武氏所言,便出班奏道:“遂良系顾命大臣,就使有罪,不应加刑。” 韩瑗、来济等亦涕泣极谏,高宗乃听令遂良退朝,自己亦罢朝入内。是晚,特召李勣入内,勣本自称有疾,不与早朝,武氏知他有意袒护,便劝高宗密召入宫,与商易后事宜。 勣从容答道:“这是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 高宗点首道:“卿言甚是,朕意已早决了。” 小子有诗讥李勣道: 身家念重竟忘忠,一语丧邦塞主聪。 待到子孙图反正,阖门授首总成空。【指后文徐敬业事。】 李勣出宫,又有许敬宗一番扬言,遂迫成一大错事。看官欲知后文,请阅下回便知。 *==*==* 本回纯写武氏,尽情描摹,一笔不肯闲下,一语不能放松,盖古今以来之妇女,未有如武氏之阴柔险狠者,表而出之,所以示炯戒也。惟王皇后不能预防于事前,反引而进之,欲以间萧淑妃之宠,讵知武氏之为毒,有什伯千倍于萧淑妃乎?因妒致祸,不死何待?长孙无忌褚遂良,不能进谏于入宫之时,徒欲劝阻于废后之际,先几已昧,后悔曷追?有共入死地已耳,此大易所以有履霜坚冰之戒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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