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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岷樵之父母寿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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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有九年春正月,吾友江君岷樵以县令之官浙江。将行,告别于常所交知,其色若歉焉内疚。或问之曰:“得百里而长之,以子之才,行子之志,天下之至裕也;吴越湖山,天下之至怡也。而子歉焉疚者,何也?” 岷樵曰:“古者学而入官,非以官学也。吾智行短浅,无以泽人,一负疚。吾父今岁年齿七十,吾母六十七矣,舍晨昏之养,而从事簿书;其或不职,又诒之羞,二负疚。抱此二者,吾奚以自克?” 于是交知感其意,既以言赠别,又别为歌诗,致祝于封翁一峰先生与陈太孺人,愿长者眉寿无替,以尉荐游子孺慕之心。既编次成册,乃嘱国藩序其端。 盖先生之少,则贫乏甚矣。无田以为赖,乃授徒而内其执贽之仪。口敝而手疲,昕警而夕戒。终岁之入,以十之六仰事堂上,而中分其四,半以为俯畜之需,半以急乡里之义。举邑中立宾兴会,以赡寒士省试之资,行乡约以歼妖贼之反侧,皆先生发之。其赴义也,蹈人之所不敢为;而其自奉也,极世之所不能堪。太孺人承阙缉匮,壹秉夫志。或累岁食粥,而舅姑甘旨甚渥也。国藩与岷樵知好以来,为余称述者数数矣。人情莫不耽逸而恶劳,饕富贵而羞贫贱。至学道之君子不然:或忍饥甘冻,窭于原颜,而其中坦然有以自愉;或峨冠曳绶,呵前卫后,而忧思展转,若旦夕不能自安者。彼各有其志也。南面而君一邑,息动而雷震,颐指而风行。仆从一怒,百姓重足。识者固当自惕,不当自意。而浙水东西,自辛壬海上之役,创夷未复。有司者又刮其脂而吮其血,譬若医者抚积瘵之人,有不蹙颏而思所振之,岂情也哉?岷樵自被命以后,诹贤而访友,思其不逮而虞其堕职,惴惴焉内疚无已。此与先生之安贫自乐,其志趣同耶?否耶?吾闻岷樵之需次入京师也,先生嘱曰:“吾不愿女以美官博封诰,无使百姓唾骂吾夫妇足矣。” 于此,见君子之教子,视世俗相去何如?而岷樵所以娱亲而养志者,宜何道之从哉?诸君子之为诗,依于古人戬榖难老之谊,所以祝祷先生与太孺人,至周且厚。余乃略述先生平日学道之意,以期岷樵之笃信而谨守,而因以博长者之欢娱。凡居官而言养亲者,览吾斯文,亦将有所兴起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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