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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君殉难碑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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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军兴十载,士大夫君子横死者多矣!独吾友何君丹畦,尤深痛不忍闻。自近古以来,未有行善获祸如是之烈者也。岂不悲哉! 君以咸丰四年五月,由翰林院侍讲、上书房行走,出为安徽宁池太广兵备道。时则安庆暨滨江府县沦没贼中,庐州新立行省,亦陷于贼。副都御史袁公军临淮,提督和公、巡抚福公军庐州。君当之官,不克南渡。袁公欲资君以兵,西会楚师。福公亦具疏,留君江北,檄君募勇出征,公私匮乏,沮伤百端。最后得二百余人,率之以西。至霍山,征集溃兵团勇三千余人,推诚奖励,遂以十月二日,大破捻匪李兆受于城东,追至麻埠。又五日,至流波,檄商城、固始团练堵其北,金家寨团丁御其东,而自率所部遏其西。捻党洶惧,李兆受与马超江等相继投诚。挺散协从,远近大说。环三四县,皆输猪、鸡、糗粮、金钱之属,声终宵不绝。 先是,大府帅檄君救援庐江,檄未至而城先陷。至是奉被劾革职之命。军士怀不能平,虽百姓亦惘惘也。方楚师之出岳州而东也,克武昌,下黄州,破田家镇。水陆电迈,席卷千里。其后塔齐布、罗泽南两军由黄梅南渡,以围九江。贼循北岸而上,复陷蕲黄,窜武汉。自长淮以南,天柱内外,所在蜂屯。君以孤军流离,西与楚师不相闻,东与庐州大府隔绝,朝不谋夕,啮指誓众。 五年正月,进攻蕲水,克之。又分军克复英山,又歼剧贼田金爵。大府帅以君西征有效,疏令留驻英山。君出师至是,凡八阅月,仅支现银三百两。士卒及民团相从者,增至三千人,又益以李兆受新降之众,无以为食,居无帐幕,雨无薪材,郭无居民,远近无援,伤亡无以为恤。始什人赋面一斤,继而削减半之,既又半之。而贼来益盛,日提饥卒,转战不得休。 五月十二日,军败。徒行泥淖中,乡民或哀而进食,君虽强自振厉,然惫甚。瘘瘅发体,气亦少馁矣。李兆受者,故反侧持两端,感君忠勤,不忍遽背负。绝粮既久,怪君无以活之,意望甚。又同时降人马超江为匪徒所杀,怨官不能捕诛以抵罪也,则大戚。议为超江复仇,设位受吊,捻党毕集。于是安徽、河南两省,皆以兆受复叛入告。而县令亦悬赏购兆受头千金。兆受益不自安,匍伏诣君,自陈无他。君抚慰,稍稍绥定矣。会大府帅有密书抵君,教以图翦叛贼,毋后人发。为兆受所得。遂阳为置酒高会,而伏兵戕君于英山之小南门,遗骸残毁。 同遇难者四十七人。咸丰五年十一月初三日也。 君讳桂珍,字丹畦,云南师宗人。道光甲午科举人,戊戌进士,翰林院编修。丙午提督贵州学政,旋晋侍讲。入直上书房,数抗疏陈军事得失,推本君德,又采朱子、真西山大学之说,傅以己意,引申条例,手缮成帙,随疏奏进。君之意,尝以为圣人者无不可为,功无不可就,独患人不自克,不能竭其心与力之所竞耳。及君出而莅事,饥饿经年,而百战不息。倘所谓自克者耶?竭吾心与力而不遗者耶?卒其获祸如是之烈,而或不免身后之余责。然则为善者何适而不惧哉! 咸丰十年,国藩屯军江北,询君患难驰驱之所,乃立石英山,缀以铭词,俾来者有考焉。铭曰: 饥寒逼身,难顾廉耻。圣主不能安其民,慈母不能抚其子。 况于揭竿乌合之徒,亡命归诚之始;倏顺忽逆,朝人暮豕。 封豕负途,积疑张弧;锯牙钩爪,殪我闳儒。 赤舌烧城,死有余议;群毁所归,天地易位。 悠悠之口,难可遽胜。我铭诸石,少待其定。 上讯三光,下讯无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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