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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选文学 > 凡尔纳 > 牛博士 | 上页 下页


  “在那儿我亲眼目睹了一场争论,就是——镇长先生,他们在谈论政治!”

  “政治!”范·特里卡西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随后手指深深地插入假发。

  “政治!”高级警官帕索夫继续说,“基康东近百年来从没谈过这档于事。后来,争论越来越激烈,安德烈·舒特律师和多米尼克·屈斯托先生都动气了,差点吵起来!”

  “吵起来!”顾问惊叫,“吵架!基康东发生吵架!舒特律师和屈斯托医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这样的:‘律师先生,’医生对他的对手说,‘我看,你太离谱了,你说话可要留点神哪!’”

  镇长范·特里卡西十指交错,紧紧握在一起——顾问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灯笼也失手掉到地上——高级警官帕索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这么激进的言辞居然会出自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口!

  “这位屈斯托医生,”范·特里卡西哆嗦着嘴唇道,“肯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危险分子。跟我来,先生们!”

  顾问尼克洛斯和高级警官帕索夫紧随着他走进客厅。

  这位单名叫牛博士的人到底是何许人呢?

  有一点你可以深信不疑:他是个极富创造力的人物。作为一名博学之士,他敢想敢做;作为生理学家,他的学识饮誉欧洲整个学术界。要知道,连戴维、道尔顿这类拥有睿见卓识的人都将生理学视为当代科学的尖端领域。他是最令他们发怵的竞争对手。

  牛博士身材适中,不高不矮,年纪——我们弄不清楚他的确切岁数是多大,也不知道他来自哪个国家。但这不碍事,只需申明:他是个非常特别的人,生性急躁,容易冲动,活脱脱一个从《霍夫曼故事选》里跑出来的怪人。他与遵纪守法的基康东人不啻有天壤之别。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他所奉行的教义,他都深深地、顽固地信任着,从不曾有过半分怀疑。他经常面带微笑,走路的时候头昂得高高的,肩膀一甩一甩,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鼻孔大大的,一张大嘴也总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他的长相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但他很可爱,可爱得要命。他体内每个器官都处于绝对均衡的状态。他血管里像有水银在流动着,脚上像长了尖钉,从没安安静静地呆过一下。他讲话常常不经大脑似的脱口而出。他还会不时作出种种手势,以表明他的不耐烦。

  牛博士真这么家财万贯,可以自费为整个小镇发电?这倒有可能,既然他心甘情愿地卷入这项耗资巨大的工程——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别的解释。

  牛博士是五个月前到的基康东。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助手热代翁·耶恩。这个小伙子身材颀长,瘦得像根竹竿,有点儿门缝里看人的味道,但和他牛博士一样,活跃极了。

  话说回来,牛博士怎么会独力承担小镇发电的所有费用?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不去资助弗兰德斯的其他佛兰芒人,而单单看中了好静的基康东人,决定不惜资本,为他们安装一套前所未有的电力系统?莫非他想以此为借口,企图在人体内做一项惊天动地的实验?简言之,这位满脑子古怪念头的人物到底有什么用意?谁都摸不透、猜不着,因为除了对他言听计从的耶恩外,其他人一概得不到他的信任。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牛博士已允诺要替小镇发电。小镇非常需要用电,“特别是在晚上,”高级警官帕索夫不失时机地补充。就这样,生产燃气的工事修筑起来了,储气器准备好了,埋在街道底下的主要管道过不多时也将在公共建筑中以燃烧器的形式与大众见面,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在与工程进度密切相关的某些私家宅邸里。像范·特里卡西和尼克洛斯这种身居要职的官员,就自认为将这套现代化的设施引进到他们家中是天经地义的。

  从顾问与镇长马拉松式的长谈中可以得知,小镇很快就能用上电了,不是通过燃烧煤炭取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炭氢化合气体来实现,而是利用一种优于它 20 倍的、更为先进的氢氧气——氢气和氧气的混合体来实现。

  博士不仅是位出色的生理学家,还是位天才的化学家。他自己发明了一种内含新元素的电池,通过它直接分解微带酸性的水,便可得到大量优质气体。因此,如果单是生产这两种气体,什么昂贵的材料啦、铂啦、蒸馏罐啦、燃料啦、精密的仪器啦等等,统统用不着。

  将一股电流输入到一条巨大的引水道中,再将其中的水分解成氢气和氧气。氧气处在一端,体积是氧气两倍的氢气处在另一端。两种气体必须分别装在不同的蓄水池里,否则它们的混合体一经点燃便会发生可怕的爆炸。

  之后,管道会将两种气体分别输入到不同的燃烧器中,以防爆炸。这样会产生一簇非常明亮的火焰,它的亮度可以和电光媲美,相当于 1,171 支蜡烛同时燃烧所发出的光亮。

  于是,基康东小镇无疑会得到一套出色的电力系统,可牛博士和他的助手对这点想得倒不是太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高级警官猛然闯入镇长家的第二天,热代翁·耶恩和牛博士又在实验室里进行了一番谈话。实验室位于煤气厂主楼底层。

  “我说,耶恩,”博士搓着手叫道,“你看到啦?昨天的招待会上,基康东的这些高傲的冷血动物,虽然不是来者不拒,但也不至于顽固不化呵!他们口里嚷着,手脚比划着,互相不服气。他们已经在潜移默化了!这才刚起了一个头呢!走着瞧吧,我们要把他们搞得天翻地覆!”

  “一点不错,先生,”耶恩边说边摸他挺拔的鼻子,“实验的头开得挺不错。幸好我们及时切断了供应,否则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你听见舒特律师和屈斯托医生是怎么说的了?”博士又说,“他们所说的话本身倒不过分,但问题在于:它们是出自于一个基康东人之口,这就足以抵得上荷马英雄们拔剑前的厉声互骂。咳!这些佛兰芒人!瞧我怎么收拾他们!”

  “我们只会费力不讨好。”耶恩说话时的语气就像他在非常公允地评价别人。

  “哎呀!”博士说,“只要实验成功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我才不在乎呢。”

  “可是,”助手笑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在刺激他们呼吸器官的同时,我们会不会伤害到基康乐那部分好人的心肺?”

  “即使是这样,也是没法子的事——这是为了科学的利益。如果狗或者是青蛙拒绝加入活体解剖实验,你有什么话好说?”

  假如征询青蛙和狗的意见,它们百分之八十会提出抗议。可牛博士认为他的论证没有漏洞可钻,他满足地舒了口长气。

  “先生,你毕竟是对的,”耶恩似乎被说服了,“但是,我们就非得用基康东人来进行这项实验不可吗?难道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

  “我——们——找——不——到。”博士一字一顿地说。

  “你测过他们的脉搏没有?”

  “有些人是几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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