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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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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听讲是你的公子,所以专工(专程)来诉给你听,这事情不知道他有什么道理好讲?”这访客具有强健的身驱,没有被袖管遮去的两臂,露出很有气力的筋肉,讲话时两个拳头握得要流出汁来。 “哦!去得罪着你吗?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回来不久,罕(少)到外面去……” “他去钓我们的鱼,我那个十三岁的囝仔去阻止,他竟把伊推落池里去。” “嗄!真有这样事?你怎么这样乱来?” 父亲带着微怒而又不相信似的声音转向我。 “他就是你的孩子吗?”我看见事情不是小可便抱定觉悟,面对着那访客,反问起他。 “你怎把他推落池里?”这句话很充分地含有问罪的口气。 “他泼我一身躯泥水,你自己没有问问看?”我也反问起他的责任。 “难道你以为打得过他,就把他推下去吗?” “我替你教示(教训),你不喜欢吗?他那款乱来,没有教示,若是碰到别人,一定要受着大大的吃亏。”听着这句话,父亲似着了一惊,但是我却看见他在抑制着口角的微笑,一方那访客竟握紧拳头立了起来。 “多谢你的教示,两次落到水里去,喝了一腹肚水,你还以为不是吃亏吗?”看到形势这样紧张,围在门口的闲人中,忽钻出了几个人,竟自踏进我的厅里来。这几个人是和我家较有交陪(交情、交往)的,万一相打起来,很可助我一臂的健者,我的胆也就壮了许多。 “还不至淹死,有什么相干。” “呸!乱来,给我进去!”父亲再也不能放任,再也不能没有一些教训的表示了。 “你不是读书人?你以为打得来就算数?” “你的儿子无礼,你总不讲。” “你不来告诉我?” “你没有预先告示,我怎会识得他是你的儿子。” “给我进去!”父亲又有了责任上的训话。 “你实在有些横逆,若碰到和你一样的人呢?” 那访客的气势,到这时候似有些衰落,话的力量已较软和。 “若会把我推下水去,也只有自认晦气。” “不许开嘴!给我进去!”父亲真有点生气了。 “看我的薄面,不用理他,对令郎我总要赔个不是。” “是咯,这样就可以了,恭叔也在责骂他。”几个闲人,便也插下嘴,给我们和解。 “他还以为我是可以欺负的。” “少年人不识世故,休去理他,恭叔自己要教责就好了。”又是闲人的劝解。 “既然是相痛疼(疼爱),总看我的薄面。” “是咯!算了罢!”不管那访客怎样,几个闲人便硬把访客挽了出去。 “不过我不能不来讲一声。”那访客留了最后的一言。 “劳烦大家,真多谢。”父亲也向着了人们表表谢意。这一次累到他老人家赔了不少不是,而我也受到教(连累到)母亲去代承受叱责,我晓得免不了有一番教训就早便闪到外面去,所以父亲只有向着我的母亲去发话。 “哟—号—哟,咬—咬—”种菜的人拍手跺脚在喊鸡。 “娘的,畜生也会傍着势头来糟踏人。”喝喊既吓它不走,随着便是咒骂。 一群鸡母鸡仔在菜畑里觅食,脚抓嘴啄,把蔬菜毁坏去不少。这时候象是听到“咬”的喊声,有些惊恐的样子,“啯啯啯”,鸡母昂起头来叫两三声,似是在警告鸡仔。但是过了一少(些)时,看见没有危险发生,便又啯啯啯地招呼鸡仔去觅食。 “畜生!也真欺负人!”种菜的看用嘴吓不走,便又无可奈何地咒骂起来,愤愤地放下工作,向鸡群走去,却不敢用土块掷它,只想借脚步声要把鸡吓走。鸡母正啄着半条蚯蚓,展开翅膀啯啯地在招呼鸡仔,听到脚步声,似觉到危险将要发生,放下蚯蚓,走向前去,用它翅膀遮蔽着鸡仔,啯啯地要去啄种菜的脚。 “畜生!比演武亭鸟仔更大胆。”种菜的一面骂,一面随手拾起一支竹刺,轻轻向鸡母的翅膀上一击,这一击才挫下它的雄威,便见它向生满菅草的篱下走入去,穿出篱外又啯啯地在呼唤鸡仔,鸡仔也吱吱叫叫地跟着走。 “咬——”种菜的又发一声泄不了的余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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