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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学生活 八、诗(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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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处不表现其为典型的浪漫人物。而他的死也死得浪漫,有一次他在船上喝醉了酒,伸手去捞水中的月影,站不住一个翻身,结束了一切。好,真是再好不过了,谁想得到沉着镇定、明显寡情的中国人,有时也会向水中捞月,而死得这么富含诗意! 中国人具有特殊爱好自然的性情,赋予诗以继续不断的生命。这种情绪充溢于心灵而流露于文学。它教导中国人爱悦花鸟,此种情绪比其他民族的一般民众都来得普遍流行。著者尝有一次亲睹一群下流社会的伙伴,正要动手打架,因为看见了关在樊笼中的一头可怜的小鸟,深受了刺激,使他们复归于和悦,发现了天良,使他们感觉到自身的放浪不检而无责任的感觉,因而分散了他们的敌对心理,这性情只有当双方遇见了共同爱悦的对象时始能引起。崇拜田园生活的心理,也渲染着整个中国文化,至今官僚者讲到“归田”生活,颇有表示最风雅最美悦最熟悉世故生活志趣之意。它的流行势力真不可轻侮,就是政治舞台上最穷凶极恶的恶棍,亦往往佯示其性情上具有若干李白型的浪漫风雅的本质。实际据管见所及,就是此辈败类也未始不会真有此等感觉,因为到底他也是中国人。盖中国人者,他知道人生的宝贵。而每当夜中隔窗闲眺天际星光,髫龄时代所熟读了的一首小诗,往往浮现于他的脑际: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 对于这样的人,这首诗是一种祈祷。 第二类诗人,莫如以杜甫为代表,用他的悄静宽拓的性情,他的谨饬,他对于贫苦被压迫者的悲悯、慈爱、同情,和他随时随地流露的厌战思想,完成其完全不同于浪漫诗人的另一典型。 中国也还有诗人像杜甫、白居易辈,他们用艺术的美描画出吾们的忧郁,在我们的血胤中传殖一种人类同情的意识。杜甫生当大混乱的时代,充满着政治的荒败景象,土匪横行,兵燹饥馑相续,真像我们今日,是以他感慨地写: 朱门酒肉臭, 道有饿死骨。 ◇ 同样的悲悯,又可见之于谢枋得的《蚕妇吟》。 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 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 ◇ 注意中国诗的特殊结束法,它在诗句上不将社会思想引归题旨,而用写景的方法留无穷之韵味。就以这首诗,在当时看来,已觉其含有过分的改革气味了。通常的调子乃为一种悲郁而容忍的调子,似许多杜甫的诗,描写战争的惨酷后果,便是这种调子,可举一首《石壕吏》以示一斑: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踰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 这就是中国诗中容忍的艺术和忧郁感觉的特性。它所描绘出的一幅图画,发表一种伤感,而将其余的一切留给读者,让读者自己去体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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