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选文学 > 谢冰莹 > 抗战日记 | 上页 下页 |
“刮刮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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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和军医处的李主任去找×师长,请示对于妇战团的进退方针,他说:“你们的身体不如士兵,以后的生活,也许比现在还要艰苦,你们不能老跟着我们一起拖,还是回到后方去做点救亡工作吧。” 这时要我们回后方,真比要我们回到厨房里去还要痛苦。女人,唉!谁教我们是女人!老实说,我们的身体的确不如男人,比起士兵来,自然更要相差太远了,他们有些是锻练了几十年来的,而我们出发仅仅几个月,怎么能和他们比呢?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我们又坐上了去常州的小船。我和佩兰等四人坐在×副官的船上,他是贵州人,非常喜欢说话,人家替他取个浑名“刮刮叫”。 他很性急,跳上船,希望桨一摇就到常州,他自己带了冰铁锅来煮菜,还买了些火腿、鸡和酒一类的食物,对勤务兵很好,对我们自然更客气了。 两个船老板一齐摇船,他还嫌太慢,半夜里,他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喊船夫烧火煮饭吃,而且也把我们叫醒来。 “妈的,这年头还不多吃一点,给敌人炸死了真不值得!” 听了这话,害得我们连瞌睡都笑醒了。 “有什么可笑呢?这次在前方受够了苦,我回到后方一定要大吃、大喝、大玩……” “该死,他简直是个胡涂虫,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林方轻轻地附在我的耳根说,我只摇了摇头。 他说话完全像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有停止的时候,光就那副脸孔来说,也就够令人描写了:脖子是那么短,简直短得要使人怀疑他,只有一个头,安置在两个肩膀之间;眼珠突出,脸圆得像一个茶盘,惟其如此,所以说起话来,是别具一种姿态的;尤其在他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更有趣,眼珠像鱼目似的突得更厉害,而说话愈急,声音愈像连珠炮似的响个不停;脸上的肌肉一松一紧,他越骂得凶,对方便越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使得他更加忿怒,他以为自己的威风还不够,不能压倒对方,其实那样子实在太可笑了,叫人家的气怎么发得出来呢? 这几天的心情,真有说不出的苦恼,无论我如何达观,对于抗战前途的胜利,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是船向后面摇,我的心就随着沉重起来。她们更不能受打击,老是哎声叹气地在发牢骚,我时时都要向她们解释,用正确的理论,指出她们对于军事抱悲观的错误。 十一月十七日于小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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