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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一夜(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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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还早呢,你的经历还差得很多哩,孩子!’我是这样地抚摸着他底柔丝的头发,说,你只能够看到人家的外面,你看不到人家的内心的:你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同口里相合呢?告诉你,孩子!越是会说话的人,越靠不住。何况曹德三的家里的地位,还和你们相差这样远。你还知道“叫得好听的狗,不会咬人——会咬人的狗,决不多叫”的那句话吗?……” “‘干爹,我不相信您的话!……’这忠实的孩子立刻揩干着眼泪叫起来了:‘对于别人,我想:您老人家的话或者用得着的。但是对于曹三少爷,那您老人家就未免太,太不原谅他了!……我不相信这样的一个好的人,会忽然变节!……’ “‘对的,孩子!但愿这样吧。你不要怪干爹太说直话,也许干爹老了,事情见得不明了。曹德三这个人我又不常常看见,我不过是这样说说就是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自己可以去做主张,凡事多多防备防备……不过曹德三少爷我可以担呆,决不致出什么事情……’ “先生,就是这样的。我那孩子听了我的这话之后,也没有再和我多辩,便摇头叹气,怏怏不乐地走开了。我当时也觉得有些难过,因为我不应该太说得直率,以致刺痛了他那年轻的,赤热的心。我当时也是怏怏不乐地回到屋子里了。 “然而,不到半个月,我的话便证实了——曹德三少爷安安静静地回到他的家里去了。 “这时候,我的汉生便十分惊异地跑来对我说: “‘干爹,你想:曹德三少爷怎样会出来的?’ “‘大概是他们自己甘心首告了吧?’ “‘不,干爹!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三少爷是很有教养的人,他还能够说出很动人的,很有理性的话来哩!……’ “‘那么,你以为怎样呢?’ “‘我想:说不定是他的爹爹保出来的。或者,至多也不过是他的爹爹替他弄的手脚,他自己是决不致于去那样做的!……’ “‘唉,孩子啊!你还是多多地听一点干爹的话吧!不要再这样相信别人了,还是自己多多防备一下吧!……’ “‘对的,干爹。我实在应该这样吧!……’ “‘并且,莫怪干爹说得直:你们还要时刻防备那家伙——那曹三少爷……’ “那孩子听了我这话,突然地惊愕得张开了他的嘴巴和眼睛,说不出话来了。很久,他好象还不曾听懂我的话一样。于是,先生,我就接着说: “‘我是说的你那“同伴”——那曹三少爷啦!……’ “‘那该——不会的吧!……干爹!’他迟迟而且吃惊地,不大欲信地说。 “‘唉,孩子啊!为什么还是这样不相信你的干爹呢?干爹难道会害你吗?骗你吗?……’ “‘是,是——的!干爹!……’他一边走,低头回答道。并且我还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得酸硬起来了。这时候我因为怕又要刺痛了他的心,便不愿意再追上去说什么。我只是想,先生,这孩子到底怎样了呢?唉,唉,他完全给曹德三的好听的话迷住了啊!…… “就是这样地平静了一个多月,大家都相安无事。虽然这中间我的好愚懦的亲家公曾来过三四次,向我申诉过一大堆一大堆的苦楚,说过许多‘害怕’和‘耽心’的话。可是,我却除了劝劝他和安慰安慰他之外,也没有多去理会他。一直到前年正月十五日,元宵节的晚上,那第二次祸崇的事,便又突然地落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那一晚,当大家正玩龙灯玩得高兴的时候,我那干儿子汉生,完全又同前次一样,匆匆地,气息呼呼地溜到我这里来了。那时候,我正被过路的龙灯闹得头昏脑胀,想一个人偷在屋子里点一枝蜡烛看一点书。但突然地给孩子冲破了。我一看见他进来的那模样,便立刻吓了一跳,将书放下来,并且连忙地问着: “‘又发生了什么呢,汉生?’我知道有些不妙了。 “他半天不能够回话,只是睁着大的,黑得怕人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 “‘怎样呢,孩子?’我追逼着,并且关合了小门。 “‘王老发给他们弄去了——李金生不见了!’ “‘谁将他们弄去的呢?’ “‘是曹——曹德三!干爹……’他仅仅说了这么一句,两线珍珠一般的大的眼泪,便滔滔不绝地滚出来了! “先生,您想!这是怎样的不能说的事啊! “那时候,我只是看着他,他也牢牢地望着我……我不做声他不做声!……蜡烛尽管将我们两个人的影子摇得飘飘动动!……可是,我却寻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我虽然知道这事情必然要来了,但是,先生,人一到了过份惊急的时候,往往也会变得愚笨起来的。我当时也就是这样。半天,半天……我才失措一般地问道: “‘到底怎样呢?怎样地发生的呢?……孩子!’ “‘我不知道。我一个人等在王老发的家里,守候着各方面的讯息,因为他们决定在今天晚上趁着玩龙灯的热闹,去捣曹大杰和石震声的家。我不能出去。但是,龙灯还没有出到一半,王老发的大儿子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他说:‘汉叔叔,快些走吧!我的爹爹给曹三少爷带着兵弄去了!李金生叔叔也不见了!……’这样,我就偷到您老人家这里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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