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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元诸宫调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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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诸宫调为变文的后裔——实际说唱的底本——诸宫调《风月紫云亭》剧中的材料——二、创作诸宫调者孔三传——南宋说唱诸宫调的艺人们——诸宫调的南宋与金的流行——三、诸宫调体制的弘伟——韵文与散文的交流——与变文的对照——具体而微的诸宫调《商调蝶恋花》——宋代说唱故事的风气——四、唱词在诸宫调里的地位——诸宫调所用的宫调——诸宫调作者们引进新宫调的勇气——五、诸宫调所用的曲牌——其来源:唐燕乐大曲——宋教坊大曲——唐宋词调——流行的歌曲——创作及其他——曲牌名表——六、诸宫调所用的套数——套数编组的三个方式——《西厢记诸宫调》所用套数表——《刘知远诸宫调》所用套数表——所受到的影响——唐宋词调的影响——唱赚的影响最大——早期的诸宫调的套数方式问题——唐宋大曲的影响——宋杂剧的影响——诸宫调作者们融冶力的弘伟——七、尾声的研究——尾声始于何时——尾声的几个方式——错煞与三煞等——八、诸宫调作者们的崭新的尝试——诸宫调的编组——伟大的成功——自然的进步——此新声之被热烈欢迎的原因——九、诸宫调的说唱——一人的念唱——夏夜的愉乐——《张协状元戏文》所附的诸宫调——《笔谈》的谬说——十、最有趣的结构——紧要关头的故作惊人的笔调——《董西厢》的例证——《刘知远》的例证——实际上的应用——十一、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董解元的生平——董王优劣论的一斑——董作的真实的伟大所在——董作的版本——与《会真记》的对勘——所增添的是什么——其来历为何——十二、无名氏的《刘知远诸宫调》——此伟著的发见——获得时的愉快——时代与产地的问题——残存的五(则)的内容——与《五代史平话》的比勘——与二本《白兔记》的比勘——风格的浑朴——十三、王伯成的《天宝遗事诸宫调》——王伯成的生平——辑逸的经过——就所存者述其内容的概略——关于《天宝遗事》的元人杂剧——十四、其他各本诸宫调的叙录——孔三传的《耍秀才诸宫调》(?)——霸王与卦铺儿——《崔韬逢雌虎》——《郑子遇妖狐》——《井底引银瓶》——《双女夺夫》——《倩女离魂》——《崔护谒浆》——《双渐赶苏卿》——《柳毅传书》——诸宫调时代的短促——《三国志》——《五代史》——《七国志》——《赵贞女》——《张协状元》——十五、诸宫调的影响——在宝卷上——元杂剧的全般受到——个人独唱——旦本与末本——探子报告的性质——曲调上的影响 一 敦煌发见的“变文”,虽不甚为世人所知,实源远而流长。其直系的子孙,为宝卷,为弹词,为大鼓词,今已为人人所知;惟其为宋、金、元人的诸宫调的祖祢,则知者盖鲜。诸宫调为极弘伟的一种文体,且曾在中国戏曲的一大枝派——杂剧——里留下绝显著的踪迹。然其对于唐五代的“变文”究竟有若何因袭的关系?对于后来的杂剧究竟有若何的深切的影响?则至今尚未有言及之者。诸宫调本身的历史与结构,也尚未有人作一番有系统的研究。(诸宫调也和变文一样,被世人所忽视已久。王国维氏在写《曲录》的时候,尚未能确定诸宫调之为何物,故董解元《西厢记》及王伯成《天宝遗事》皆被著录于“传奇部”。到了他著《宋元戏曲史》时,方才证明董解元《西厢记》是诸宫调。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判定。诸宫调的研究,自当以王氏为开始。)“诸宫调”并不是一种无甚关系的文体,其历史也并不是一部很暗淡的历史;虽其生命并不甚长,其在宋、金、元的文坛上,并没有引起像诗词、戏文、杂剧以及平话那么多的跟从者——这原因,当然一半为的是著作的不易——其所流传于今世的作品,更没有像宋词、元剧那么“蔚成大观”,而只是寥寥的几部。然而仅只这寥寥的几部,已足以充分的表现出其光荣的成就,已足以在文学史上留下一段最绚烂的行迹;且即在这寥寥的几部作品里,也足以很显明的表现出当时的一般人民该如何的喜爱这些弘伟、美好的著作,该如何热忱的在静听着他们的弹唱。这一种文体在当时必定是一种很流行的文体,其流行的程度,该和平话戏文不相上下。《刘知远诸宫调》最后有:“曾想此本新编传,好伏侍您聪明英贤”云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的开头有:“比前览乐府不中听,在诸宫调里却著数”云云,又有:“穷缀作,腌对付,怕曲儿捻到风流处,教普天下颠不剌的浪儿每许”云云;王伯成《天宝遗事诸宫调》的引里,也有:“俺将这美声名传万古,巧才能播四方,欢行中自此编绝唱,教普天下知音尽心赏”云云。都可看出其为实际的说唱的东西。在元人石君宝(据《楝亭十二种》本及暖红室刊本《录鬼簿》,石君宝和他的同时人戴善甫各著有《诸宫调风月紫云亭》一本,〔戴氏所著,名《宫调风月紫云亭》,无“诸”字。〕今姑将此剧归石君宝。)《诸宫调风月紫云亭》(有《元刊杂剧三十种》本)一剧里,更可以明白的看出: 〔点绛唇〕怎想俺这月馆风亭,竹溪花径,变得这般嘿光景!我每日撇嵌为生,俺娘向诸宫调里寻争竟。 〔混江龙〕他那里问言多伤幸,拿得些家宅神长是不安宁。我勾栏里把戏得四五回铁骑,到家来却有六七场刀兵。我唱的是《三国志》,先饶十大曲;俺娘便《五代史》,添续八阳经。尔觑波,比及撺断那唱叫,先索打拍那精神。起末得便热闹,团掿得更滑熟。并无那唇甜句美,一刬地希崄艰难。衠扑得些掂人髓,敲人脑,剥人皮,钉腿得回头硬。娘呵,我看不的尔这般粗枝大叶,听不的尔那里野调山声。…… 〔醉中天〕我唱道那双渐临川令,他便脑袋不嫌听,搔起那冯员外,便望空里助采声,把个苏妈妈便是上古贤人般敬。我正唱到不肯上贩茶船的少卿,向那岸边相刁蹬,俺这虔婆道,兀得不好拷末娘七代先灵。…… 〔赏花时〕也难奈何俺那六臂哪吒般狠柳青,我唱的是七国里庞涓也没这短命,则是个八怪洞里爱钱精。我若还更九番家厮併,他比的十恶罪尚尤轻。 这里叙的是一位以唱诸宫调为职业的女子韩楚兰,和一位少年灵春马的恋爱的故事。在这里,我们可以约略的看出当时歌唱诸宫调的情形。那个时候,使用诸宫调这个新文体所歌唱的题材是很广泛的,已有所谓《三国志》,《五代史》,《双渐苏卿》,《七国志》等等的诸宫调了。其中除了《双渐苏卿诸宫调》以外,都是所谓“铁骑儿”;在《董西厢》的开头,作者曾有过一段话道: 〔风吹荷叶〕打拍不知个高下,谁曾惯对人唱他说他,好弱高低且按捺,话儿不是朴刀杆棒,长枪大马。 〔尾〕曲儿甜,腔儿雅,裁剪就雪月风花,唱一本儿倚翠偷期话。 他也特别的提出他的“话儿,不是朴刀杆棒,长枪大马”,可见“朴刀杆棒,长枪大马”的诸宫调,在当时是特别的流行的。在《张协状元戏文》(今有北平新印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本)的开端,代替了通常的“家门始末”,“副末开场”等等的规律的,却是由“末”色登场,先来唱一则《张协诸宫宫调》以为引子。这可见“诸宫调”的势力在南戏里也是很大的。 总之,“诸宫调”的这种新文体,必定是在南宋、金、元的百数十年间,成了民间的甚为流行而爱好的一种通俗的文体无疑。其题材自“铁骑儿”“朴刀杆棒”以至于“雪月风花”“倚翠偷期话”,无所不有,其篇幅则往往是长篇巨轴,和说“词话”之仅以一“话”为一日之谈资者不同。歌唱诸宫调的人们也成了一种专一的职业,与演剧的团体、说书的先生们有鼎足而三分当时的文坛之势。《诸宫调风月紫云亭》剧里说道: 〔耍孩儿四煞〕楚兰明道是做场养老小,俺娘则是个敲郎君置过活。他这几年间衠儧下胡伦课。这条冲州撞府的红尘路,是俺娘剪径截商的白草坡。两只手衠劳模,恁逢着的瓦解,俺到处是鸣珂。 则他们也是“冲州撞府”的去“做场”,不专在一个地方卖艺的了。周密的《武林旧事》(卷十),载官本杂剧段数二百八十本,其中有诸宫调二本,则诸宫调在南宋时代已和大曲、法曲诸“杂剧词”同为“官本”,即御前供奉之具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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