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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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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打电话给你,叫你回来,因为梅筠身体不很好。” 她真是个蠢东西,她并没有留心到大门并没有开,我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呢。同时看见她公然作伪的样子,我更冒火。 “不要再撒谎了!” 我气愤愤地开口了。我觉得从我的眼睛里快要飞射出火星来,像决开了的堤防,在长期间中隐忍着的激越的感情,以洪水般的速度和势力迸流出来。我在母亲房门首走过时,脚步加快了些,走到自己房门首便停了足。 “你身体不舒服么?看你有些激动的样子。” 母亲在我后头赶了来,这样说。 “你和他们共谋起来侮辱我啊!” 我悲咽着对母亲说。 “为什么说出这些话来?” “卓民到哪里去了?你能够答复我么?你们今天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母亲的脸色苍白了,我只看见她双唇颤动着,不能说话了。 这时候卓民走出来了。 “回来了么?何以这样迟?” 看见他那样公然的态度,我的憎恶真是达到极度了。 “你当我一点不晓得么?” 我怒斥他。 “不要气急,请坐下来静一静,有话慢慢说啊。” 他想来握我的手。 “不要脸的东西!”我高声地怒喝他。 “不要这样大声气,怕惊醒了父亲。” 母亲战战兢兢地说。 “我脱离这家庭就是了!” 我以极速的脚步再向门首跑。 “老颜,老颜!筱桥,筱桥!” 我听见母亲在后面叫颜筱桥。我打开侧门走出屋外来了。跑了半里多路,快要断气息了,我的脚步才转慢了些。夜深了,听见后面有足音赶了来,这无疑的是颜筱桥了。他赶上来了,劝我回家去,劝了两三次。 “讨厌!”我怒斥他。过后他便绝对地沉默了。他在我后面,隔两三丈远,慢慢地跟了来。他的靴音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的耳朵。但我决不翻转身来望他。在途中几次碰着夜警,他们都以惊奇的眼光来看我,经筱桥向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让我们通过去了。 我仍然继续着向前走。 “像这样子,走到什么时刻呢?”我这样想。但是决不能回转家里去了。我想,如果遇着有黄包车,便叫他拉我到一家旅馆去歇一夜吧。但是走了好一会,不见有一辆人力车。我疲倦极了。我如果转回家里去,那便没有志气了。在这时候我忽然起了一种奇妙的心理,即是觉得愈把筱桥磨灭,就像对他们三人复仇了般,心里愈痛快。总之,我跑出来不过是表示我的愤恨的一种手段,而当此愤恨之冲的就是筱桥。 我在一家杂货店门首,双脚撞着停在店前的货车轮,我登时昏倒下去了。今天一早由M山搭火车回来,已经十分疲倦了,又还在剧场里受了种种的刺激,回来家中,在黑暗中坐了几个时辰,看尽了丑态,受尽了侮辱,我的神经自然受了莫大的伤害,全身的血也奔腾得厉害,再加以长时间的深夜的步行,我的头脑重赘起来,脚部全失了知觉,我终于昏下去了。 “少奶奶!”筱桥带哭音地叫我,“你太辛苦了啊!” 我不会说话了,我只是在梦中般地听见他的声音。约三十分钟沉默之后,我睁开眼睛来看筱桥时,下半月的娥眉月带着猩红的颜色照在那边店铺的屋瓦上,月色再由屋檐上流到货车面上来。这边的紧闩着的店门,在黑影中愈见得黑暗,筱桥低垂着头,站在那黑暗中的店门首。 我觉得十分对不住他,因为他为我太辛苦了。在此刻,关心我的人只有他一个哟!母亲、丈夫和姐姐还是安安乐乐地睡着了吧。 “筱桥!”我终于叫他的名字了。 “是的,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他的悲咽的声音。 “你在哭么,筱桥?” “嗯!” “你有什么可以哭的呢?该哭的还是我啊!” “我知道少奶奶的辛苦!” 他这样说着走近我身边来了。 “少奶奶,我明天辞差了。” “为什么?”我惊着问他。 “你们家里的事,我再不忍看下去了。少奶奶会走出来,这是难怪少奶奶的。我来劝少奶奶回去,也是不得已的,但深想一回实在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因为我完全做了不正当的人们的走狗,愈想愈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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