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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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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老糊涂回回钻圈套 小滑头处处骗金钱 去娘见了七太太,心中颇为吃惊,暗说不好,此妇乃是匡老爷的亲戚,与匡太太素有来往,缘何也在这里?自己和她见面不打紧,若被她告诉了匡老爷或是太太,与自身岂不大有关碍。幸亏她足智多谋,眉头一皱,早已计上心来,假意向门内望了一望,道声:“阿哟,走错人家了。” 当即回身退出,见那部黄包车还在门口,便抱怨那车夫道:“我叫你到老旗昌,你为何拖我到马立师来了。” 偏偏这车夫了是个硬汉,听了不服道:“你明明叫我到马立师还告诉我门牌号码,这里一些不错,何尝说什么老旗昌。” 云娘不理会他,跨上车说:“你拖我到老旗昌,我再加你车钱就是。” 车夫拉起车,口中还唧咕道:“自己说不明白,还要怪别人听错呢。” 云娘催他快跑,车夫方不言语。讲到周七太太,也是绝顶聪明人物,见云娘慌张掩饰之状,更显得情虚矫作,心想她见了我这般害怕,一定因姘识着漫游的缘故,心中愈觉惹气,当时欲缩进去和漫游淘气,猛一转念,男人吃醋,也只有男和男相斗,没有惹动相识妇女的,我又何须得罪漫游,不如设法单收拾韦家那个淫妇便了。因即回转家内,命娘姨往匡公馆,问问老爷还在上海不?在不多时娘姨回来报说,匡老爷今天已动身往北京去了。七太太暗忖对了,若是匡老爷在上海,那淫妇决不敢这般放肆的。但她既有这柄落在我的眼内,我又焉能轻易饶她过门。匡老爷虽不在上海,我就告诉匡太太也是一样。料想吃醋之心,人人都有,匡太太也未必见得欢喜这个淫妇。将来她老爷回来时,一定将此话间接传入他的耳内。听说匡老爷醋心最重,若知此事,包管那淫妇有一番受用了。七太太想着,便问娘姨:“你到匡公馆,可曾见他们太太?” 娘姨回说见过了。七太太又问:“她可有什么话讲?” 娘姨道:“她问我找老爷甚事?又说你家太太,已多时没到这里来了,你回去带信,请她没事到我家来谈谈,别无他话。” 七太太点头说:“我正想到她那里去呢,好在她家和我家相距不远,你扶着我步行过去罢。” 娘姨领命,扶着七太太步行到匡公馆。匡太太接见说:“姑奶奶,你缘何许久未到我这里来了?” 原来七太太的母家,与匡氏亲戚,故而有此称呼。七太太笑答道:“我久欲来望望你们,实因家事忙得一刻儿闲工夫都没有。今天因想带一件东西,送给北京一门亲戚,故打发娘姨到此问问,如这里老爷没动身,就托他顺便带去。不意他恰在今天走了。” 匡太太道:“原是呢,他本还欲多耽搁几时,因接着北京部里打来一封电报,催他进京,所以不得不提早动身了。” 七太太道:“原来如此。” 又对匡太太面上端详多时,说:“几个月没见你,你近来脸上又消瘦多了。” 匡太太自己摸摸两腮道:“何尝不是。” 七太太接着说:“大约又是那边姨太太惹你受气的缘故。” 匡太太拍手道:“照啊!我那一天没被她毒死,终算万幸,现在我还生着,她已想把老爷独霸,老爷不到她那里去便罢,一到她那里,她就整天整夜的缠住着不放,必待我这里打发人去叫唤了四五次,她自觉有些过意不去了。始肯放老爷回来。这般淫妇,老爷还当她宝贝似的,在我面前常称赞她,能持家,肯耐劳,又省俭,又贤慧,我愈讨厌,他愈说得起劲,真教人听了,头脑子也涨破的。” 七太太笑道:“大约她的迷功不弱,所以把老爷迷昏了。” 匡太太噗哧一笑。七太太又道:“说句笑话,这里老爷出门的日子多,差不多常要两三个月始回家一趟,难为她在家倒守得住寂寞,却也难得。” 匡太太道:“你别痴了,焉知她不背地里偷汉。据说从前她在苏州,还没出嫁,就和一个唱戏的姘上了。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此时怎改得脱她淫贱的本性,惜乎没人肯替她调查罢了。” 七太太道:“有人见他常到一个做新戏的王漫游家去,不知为着何故?” 匡太太惊道:“此话当真吗?谁见她的?” 七太太道:“是我家那个梳头的娘姨见的,便是我自己也曾见过他几回。适才我由别处买东西回来,打从马立师经过,又见她在王漫游家门首付黄包车钱,大约才由车上下来,还没进门呢。” 匡太太听说,拍案道:“是了是了,怪不道别人告诉我,见她在新戏馆看戏。我对老爷说了,老爷常还帮她分辩,说她一天到晚,从不出门,想必是他们看错了人。照你这般说,可见她一定姘着个唱新戏的无疑。这句话我非得写信告诉老爷不可。” 七太太假意相劝道:“这个你决决使不得的,若被老爷知道,岂不要闹出大乱子来么!” 匡太太衔恨云娘已久,只苦没法收拾她,今天既得这样一个绝好题目,怎肯轻易放手,故而面子上虽答应七太太不写信,待她一走,立刻教儿子写信给老子,将七太太所告诉的一片话,和盘写上,双挂写寄往北京。这边匡太太用全力对付云娘,那边云娘还糊糊涂涂,由马立师脱身回家,自以为划策很妙,圆七太太决不致看出她的破绽。当日天敏向他要钱时,只告诉他马师房屋是自己所住,并没对她说明还有漫游的股本,故她至今犹当是天敏独借的住宅。暗想周七太太因何打从天敏屋子中出来?看来大约天敏因久不能到我这里来,不耐孤独,又和周七太太相识。明明自己口中的肉,被她抢了去,心中不免妒恨。 但想到做新戏的,惹草拈花,也决不止只相识一个妇人,就加上一个七太太,也无妨碍。不过那边有了她,我就不能前去。化五百块钱买了木器家伙,连屁股都不能搭一搭,岂不是桩苦事。怎奈自己的境地实逼处此,令人无法可施,只得到她妹子处托漫游带信,请天敏来家。其时正值天敏在男堂子中应接不暇,一面还须敷衍媚月阁,那里还肯拨冗前来应酬这个穷鬼。云娘等了几天,见天敏未来,又往织娘处再托漫游寄信。漫游本与天敏抱着一般宗旨,明晓得他不来的缘故,当面虽不便说,背后却将天敏因嫌云娘无钱,因此不肯前来等情,告诉织娘。织娘恐触她姊姊的忌讳,也不敢当面说破,却还兜转用话讽劝云娘。不必再这般着迷。 不意云娘执迷不悟,仍一厢情愿的要请天敏到她家去。初还隔几天,后来竟天天到她妹子家催逼。逼得漫游、织娘二人无可奈何,只得催问由她催问,天天含糊答应,让她自己知厌而罢。果然云娘见费了半月工夫,仍请不到天敏来家,知已绝望,便又改变宗旨,天天拖她妹子同往民瞑社看戏。织娘因自己也要看漫游的戏,故此欢然愿往。这时候北京匡老爷早已接到他夫人的来信,心中大为震怒,恨不得立刻赶回上海来,教训云娘。无奈他部中公事,因他离京多日,压积如山,不来犹可,既来之后,可就抽身不脱。待他草草办毕公事,已耽搁半月有余。匡老爷归心似箭,平时他每逢回家的前头,必须写信通知上海两面家内。这回也来不及写信,急急请了假,趁火车遄回上海,先到他自己公馆内。匡太太见了他,颇为吃惊说:“你去得没有几时,又赶回来则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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