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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礼运(1)


  “运”者,载而行之之意。此篇言礼所以运天下而使之各得其宜,而其所自运行者,为二气五行三才之德所发挥以见诸事业,故洋溢周流于人情事理之间而莫不顺也。盖惟礼有所自运,故可以运天下而无不行焉。本之大,故用之广,其理一也。故张子曰:“《礼运》云者,语其达也;《礼器》云者,语其成也。达与成,体与用,合体与用,大人之事备矣。”第一章皆夫子之言。第二章记者引夫子之言推论之。后二章则记者之所述撰。其中错简相仍,复多淆讹,窃附朱子序定《大学》之义为别次之。至于石梁王氏疑篇内“大同”“太一”之说,与老庄之言相似,则抑不知其辞同而理异,而其言礼也亦褊矣。凡四章。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与,羊洳反。观,古乱反。)

  称“昔”者,明此一篇皆记者之辞,引夫子之言为发端也。“蜡”,周正十二月。国索神鬼而祭之,因以属民而饮酒。饮酒之礼,有宾,有介,有众宾。“与”者,为众宾也。“事毕”者,其明日也。“游”,游目而望。“观”,阙也。天子有两观,鲁僭设之,在雉门间。“上”者,门观有台,仰视之也。“叹鲁”者,叹其徒具礼文而昧其实。

  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行”,流行于天下也。“英”,华也。精也,谓饰之以文而精意寓焉也。“未之逮”,谓道不行,无由见之。大道之行,民淳则政可简,为之上者恭己无为,而忠信亲睦之道自孚于下土。三代以降,时移俗异,民流于薄,而精意不足以喻,故王者敷至道之精华制为典礼,使人得释回增美而与于道。盖其术之不同,由世之升降,而非帝王之有隆污也。能逮夫三代之英,则大道之行不远矣,故夫子之志之一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天下为公”,谓五帝官天下,不授其子。“选”,择;“与”,授也;谓择贤能而禅之。“讲信”者,讲说期约而自践之,不待盟誓。“修睦”者,修明和睦之教而人自亲,不待兵刑也。凡此皆人道之固然,尧舜因之以行于天下。与贤而百姓安之,讲信修睦而天下固无疑叛,则礼意自达,无假修为矣。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长,丁丈反。矜,古顽反。养,余亮反。恶,乌路反。为,于伪反。)

  “不独亲其亲”,老其老以及人之老也。“不独子其子”,幼其幼以及人之幼也。“终”,生养而死葬也。“用”,各得其职业也。“有分”,谓分田制产,无侵并之者也。“有归”,室家不相弃也。“货恶其弃于地”,不欲以有用置无用而已。“力恶其不出于身”,可以有为而不偷也。此皆民俗之厚,不待教治,而无非礼意之流行也。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谋”,相倾诈之术。“闭”,塞绝也。“盗窃”,盗之小者。“乱贼”,贼之大者。“外户”,户枢在外而反掩之,足以蔽风雨御猛兽而己。“闭”,键龠也。“大同”,上下同于礼之意也。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

  “隐”,昧也;谓流俗蔽锢,人不能著明之也。“天下为家”,传子也。大道不著明,则好恶私而风俗薄,故禹欲授益而百姓不归,周公总己而四国流言虽欲公天下,不可得已。

  “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

  “礼”,常也。三代之王知民情之若此,故制世及之法以止乱,不足,又为之城郭沟池以守之。

  “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知,珍义反。为,于伪反。此节旧在“以立田里”之下,盖错简,今定之于此。)

  “以贤勇知”,疑有阙误;旧说谓以勇知为贤,义亦略通。“以功为己”,谓居劝自伐而望其报也。

  “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此节旧在“以贤勇知”之上,今定之于此。)

  “义”者,礼之质;“礼”者,义之实也。“制度”,宫室、车服、上下之等。“田里”,井疆之制也。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制度、井疆,皆待礼义以行于天下,谋作兵起,强者干犯之而弱者不能自尽,故圣人为修明之。

  “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选,须绢反。)

  言成王者,周公制《周礼》而成王行之也。“选”,最也;谓德最优也。“义”者,礼之精意。“著”,谓表著其所以然之理而显之于事,使民之喻也。“考”,验也。“信”,果能之也。谓验其有礼,则知其果有德行。“著”,表暴之也。立礼为则,有失自见,不能由礼者,则知其不肖也。“刑”,则也;谓仁藏于中而礼显其型则也。“讲”,发挥之意。“仁让有常”者,大道之归而礼之本也;以礼体之,使民有所率循而行于大道也。

  “如有不由此者,在执者去,众以为殃。(执,古“势”字。)

  “由此”,谓用礼也。“在执”,言居尊位。“去”,贬削之也。“众以为殃”者,疾恶而放逐之也。谓出乎礼则入乎刑,以整齐天下。

  “是谓小康。”

  “康”,安也。“小康”者,民不能康而上康之,异于“大同”。此上十节,皆言大道之行,三代之英,相为表里,所以齐天下而共由于道,其继世为功而不废者有如此。礼衰而乱,文具徒设,则大道之精意尽泯,圣人之所由叹也。

  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也?”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复,如字,扶又反。夫,防无反。)

  “天之道”,顺也;“人之情”,和也。理顺则气亦顺,情和则体亦和;失之而生,幸而免尔。此甚言礼之为急也。按天道之情乃一篇之大指,盖所谓大道者,即天道之流行,而人情之治忽则同异康危之所自分,斯以为礼所自运而运行于天下者也。

  “《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相,息亮反。)

  “相”,视也。“体”,形具也。“遄”,速也。人所恶而欲死之,则生非生矣。引《诗》以证得生失死之意。

  “是故夫礼,必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夫,防无反。冠,古乱反。朝,直遥反。)

  “本”者,原其礼之所自出也。“殽”,设也。地载万物,各得其所,礼之所取则也。《易》曰:“礼卑法地。”“列”,犹参耦也。谓此理之屈伸变化,体物不遗,明则为礼乐,幽则为鬼神,参耦并建而成用也。“达”者,有本而推行皆通之谓。“示之”,谓教民也。此上三节,推上文之意而言三代圣人所以必谨于礼,非徒恃为拨乱反治之权,实以天道人情,中和化育之德皆于礼显之,故与生死之故,鬼神之情状合其体撰,所以措之无不宜,施之无不正。虽当大道既隐之世,而天理不忘于人者,藉此也。夫既合撰天地而为生死与俱之礼,则自有生民以来,洋溢充满于两间而为生人之纪,大同之世未之有减,而三代亦莫之增也。则三代之英与大道之公,又岂容轩轾于其间哉!

  言偃复问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而闻与?”(复,如字。与,以诸反。)

  “极言”,谓盛称其为天道人情之至。“可得闻”者,欲详问其所自始终。

  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

  “之”,往也。《夏时》,夏治历以授民时之书。“《坤》《乾》”,殷《易》、《归藏》,首“《坤》”次“《乾》”。今其书皆亡。世传有夏小正者,乃战国时人所为,非孔子所得之旧文也。于《夏时》《坤》《乾》而得礼意者,所谓“承天道以治人情”也。韩起见《易象》与《春秋》,而曰“《周礼》在鲁”亦此意与!天之时,地之义,为先王制礼之本原,则三代之英载大道之公以行,益可见矣。

  “《坤》《乾》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

  “义”,精意。“等”,秩序也。“观之”者,观其承天治人,通大道为公之意而建之为礼,如下文所云。

  “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衣,于既反。合,古沓反。享,普庚反。养,余亮反。此节旧在“昔从其初”之下,“故玄酒”之上,今定之于此。)

  “先王”,上古君天下者。“营窟”,穴土为窟而垒其外,以泻水潦,备虫兽。“橧”,与“层”通。层累架木,若鸟巢也。“茹”者,不择而吞,谓去毛不净而食之。“范金”,为型范以铸金。“合土”,抟埴为甓墼也。合土为墙甃,范金为斧斤,斫削木以为榱栋。“炮”,苴裹而烧之,去皽。“燔”,灼。“亨”,煮。“炙”,火逼烙之也。“酪”,酸浆。“朔”,初也。此言上古五行之用未修,天之道未显,人之情未得,至于后圣之作,因天之化,尽人之能,宫室衣食各创其制,人乃别于禽兽,而报本反始之情,自油然以生而各有所致。此礼之所自始,非三代之增加,实创于大同之世也。

  “及其死也,升屋而号,告曰:皋某复,然后饭腥而苴孰,故天望而地藏也。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皆从其初。(号,皋,俱胡刀反。饭,扶晚反。苴,子余反。首,舒救反。知,如字。乡,许亮反。此节旧在“敬于鬼神”之下,“昔才先王”之上,今定之于此。)

  “皋”,呼声。“某”,死者名。复称名者,古礼质,无爵与字之别也。“饭”,实尸口。“腥”,生米也。“苴”,包也;谓包祖奠置圹中以送死。不言遣车者,亦古礼质也。“孰”,与“熟”通,谓烹牲体也。“天望”,谓望天而复。“地藏”,谓藏苴以送之。“魄”,耳目口鼻含识之质。“知”,知觉运动之灵也。魄著于体,知凭于气。人死则魄降,故养道藏之于地;知气升,故望天而求其神之复。“北首”葬也。“南乡”,乡明而治。其理亦生阳死阴,望天藏地之义也。“初”,本始之理;所谓天之道而人之情也。此节就丧礼而言礼之始制,其道虽质,而原于本始之理,则自然有其秩序而不妄,三代之英亦循是而修饰之尔。观此所言阴阳生死之义,则《夏时》《坤》《乾》为二代礼意之所存,亦可思矣。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夫,防无反。捭,卜麦反。污,乌爪反。蒉,本“□”字之误,苦对反。桴,方无反。此节旧在“吾以是观之”之下,“及其死矣”之上,今定于此。)

  “燔黍”,谓未有釜甑,烧石而加黍其上,炒以为糒也。“捭”,裂也,裂豚肉而燔之也。“污尊”,坎地蓄水。“抔饮”,手掬而饮。“蒉”,土□。“桴”,所以击鼓。“土鼓”,陶土为腔而鞔之,今武陵人莳稻,则丸泥掷瓦腔长□鼓以劝农人,其遗制也。此节言自后圣修火政以来,民知饮食则已,知祭祀之礼,致敬于鬼神,一皆天道人情之所不容已,其所从来者远,非三代之始制也。自此以下,乃推三代之礼皆缘此以兴,而莫不惟其朔初之是从焉。前言礼达于丧、祭、冠、射、御、觐、问,而此下专言祭者,以吉礼为凶、宾、军、嘉之本。扬雄所谓“礼莫重于祭”者是已。抑此章因鲁蜡祭失礼而发,故其感为尤深也。

  “故玄酒在室,醴醆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牺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在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粢,与“齐”同,才细反。)

  “醴”者,醴齐,酒成而汁滓相将若醴然。“醆”,旧说以为盎齐,酒成葱白色。“粢醍”,旧说以为缇齐,酒成而红赤。“澄”,与“沉”通,旧说以为沉齐,酒成而滓沉,《周礼》五齐之四也。“酒”,三酒,《周礼》所谓“事酒、昔酒、清酒”,较五齐为清者也。醴齐、盎齐、朝践王与后之所献也。缇齐、沉齐,馈食王与后之所献也。不用泛齐者,文略耳。三酒者,以酢王及宾者也。玄酒上古所饮,四齐近古所用,三酒则当时之所制也。“户”,室内当户;在户亦在室,而殊言之者,文互见耳。“堂”,户外堂上。“下”,堂下也;沉齐与缇齐同用,宜言在堂,而谓“澄酒在下”,记者纂夫子之言,欲令成文,遂不审也。朝践事尸于堂而尊在室,礼尤重,故尊,馈食事尸于室而尊在堂,礼稍杀,故降。酒用酢酬于事亵,故在下,又以重古质而轻时制也。“陈其牺牲”者,谓先夕陈而省之。“琴瑟”,堂上升歌之乐。“管磬”,堂下笙奏之乐。“钟鼓”,金奏,愈在下。“祝”者,祝为主人飨神之辞。“嘏”者,尸酢主人已。抟黍致福而祝为之辞也。“降”,下也;知气在上,致下之也。“上”,尊也,远也;谓禘祫太祖及所自出之帝。“先祖”,祖祢也。“正君臣”者,率臣民以事其祖考。“笃父子”者,报本之义也。“睦兄弟”者,合昭穆于庙中,“齐上下”者,定异姓尊卑之位也。“夫妇有所”,谓君在阼,夫人在房,献荐交错而有别也。“祜”,福也。天以其道阴骘下民,彝伦攸叙,而善承之以尽人道之大顺,斯以为备福也。此节备举三代祭祀之礼,仪文事义之盛,而其所自始,一沿夫上古饮食致敬之意推广行之,而天道人情皆得焉,盖亦莫不从其朔初也。

  “作其祝号,玄酒以祭,荐其血毛,腥其俎,孰其殽,与其越席,疏布以幂,衣其浣帛,醴醆以献,荐其燔炙、君与夫人交献,以嘉魂魄,是谓合莫。(孰,古“熟”字。越,户括反。)

  “作”,建也。“祝号”,牲益币玉之号,以告神者。玄酒虽不酌,设之亦以备祭仪也。荐血以告杀,荐毛以告纯。“腥其俎”者,豚解而以俎盛之以献也。“孰其殽”者,既烹体解而汤烱之以献也。“与”,当作“举”,奉也。“越席”,剪蒲席。“疏布”,布若大功者。“幂”,覆尊也。“浣帛”,练染帛以为祭服。“醆”,亦盎齐。“燔”,燔肉。“炙”,炙肝。君初献肝从,夫人亚献燔从。“醴醆”,近古之饮。“燔炙”,近古之食也。“嘉”乐而合之也。夫妇翕则父母顺,所以冀祖考魂魄之歆也。“莫”虚无也。先祖之神在虚无之中,异于生人之形质,不以亵味文物黩之,而尚质以致其精意,所以希合于冲漠也。此节言朝践事尸于堂之礼,以神为用,以质为敬,皆原本朔初以起义也。

  “然后退而合亨,体其犬豕牛羊,实其簠笾豆铏羹,祝以孝告,嘏以慈告,是谓大祥。(享,普庚反。告,工沃反。)

  “退”,谓事尸于室也。“合亨”者,取乡□肉更烹之。“体”,别骨体之贵贱,分而登俎。“簠”,盛稻粱。“簋”,盛黍稷。“笾”,竹器,盛脯果。“豆”,木器,盛菹醢。“铏”,如鼎而小,实和羹。凡此皆以今人所食之味,用生者之器进之于尸,冀神嗜之也。奉养为“孝”,锡福为“慈”。“大祥”,谓礼极文备,通于时宜,以尽协神人之情而咸受其福也。此节言事尸于室馈食之礼。变质为文,用今易古,以尽人之情而合诸天道,难极乎文之盛,而要不离乎朔初致敬之诚也。

  “此礼之大成也。”

  总结上文,礼因时而向盛、而原委初终,实相因而立,则古今初无导致,斯三代之所以反斯世于大道之公。若其精义之存,一以天道人情为端,质文通变,与时偕行,而顺承天者,固可于《夏时》《坤》《乾》而得其斟酌损益之由矣。

  ▲右第一章。此章问答,反复申明三代制礼之精英。自火化熟食以来,人情所至,则王道开焉。故导其美利,防其险诈,诚先王合天顺人之大用,而为意深远,非徒具其文而无其实,以见后之行礼者,苟修文具而又或逾越之,则不能承天之祜,而天下国家无由而正矣。其曰“礼始于饮食”,则见人情之不容已;其曰“承天之祜”,则见天之不可诬;自生民以来莫之或易者,亦既深切著明矣。后之为注疏者,不能涵泳以得其旨趣,而立大同、小康抑扬之论,以流于老庄之说,王氏、陈氏遂疑其非先圣之格言,其亦未之察矣。今为定其错简,通其条贯,庶几大义昭明,而谤诬者其可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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