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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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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根一手剥着大松树上的鳞片,一边答青立:“也许是我错了!但我以为人生,一个个人的生活与思想,都是完全受支配与影响在环境之下。——从幼年到最后的一日——无论如何说,战胜它,虽被学识改变,而多少这种所受的印象,是难将全体磨灭。譬如松树吧,种在山上与种在田原中的,当然两样,在温带与热度所种植的;更是有显然的区别……”他方要再往下说去,而青立一摸到衣袋中,那本要交还天根的手抄的本子,尚在怀里,便取了出来,匆遽的道: “这也难怪的,一个人的性情思想,总要随了境遇而变幻……如你所记的幼年的孤零,与友朋中的困苦,也难怪你是感受了易于感动的性质。” “这也是无足奇怪,你不要以为定命论只是愚昧的迷信。固然不过是妄想的想象罢了!而在不可索解与难于从暗途中找到光明的时候,与思想在漫无端绪的时候,似乎也难禁人们去用此聊自慰解呵!” “自然固是伟大的,难于思议的,但也不可将人生过于看得微妙了!你往往对于所有的事好另持一种见解与悲观,我以为这足证明你是错误,而且……” “我看你终久将要改正些,你的性情呵!……”一句话还没有说得完全,天根夷然道: “我实在有什么可以令人疑怪的地方?只是我还深深地对于人间一切的举动,都有点疑怪呢!……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你嗅到松间之春日的微馨,与这草地上四散开的浓密的小花的香气,与听到枝上的鸣禽,这都是自然的赐予人间的慰劳!或者有多少人一生并未曾找到……你何必又作那种无味的议论来问我?”青立也微微点头,似乎很赞同他的话,但同时却道: “戏言吗?也许是的……但我自己是那样想。”天根真实的答。 “你这个人,怪不得人家都说你奇怪,还是戏言?……” “什么?”青立愕然的突问。 “一个人的生活,譬如,”他说时从松根的下面,将一个松叶拾起道:“一个人的生活,譬如一个树叶子。尤可譬如一个松树的叶子。在严冷的冬日。受了环境的风和雪,便黄枯些,到了春风吹来的时候,便青而长大起来。人生的痛苦与‘爱’,是这样的循环。不过没有一定的周回律,如一定的天时一般……或者也可说,人生还不如一叶,能有幸福呢!……但是也一样的,总需要春风的吹长!……” 他如赞颂如嘲笑的对着天根这样说,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头上的松枝,却微微的响了,仿佛是吊他们在水中漂去的一个。 一九二二年五月三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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