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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诗而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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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 Bradley 作 Bradley 是英国现存的著名批评家。本文在他的《牛津诗讲》Oxford Lectures on Poetry中;乃是1901年在牛津大学就诗学教授职,行典礼时,的演辞。 翻译本文多承R. D. Jameson先生的帮助,谢谢! ¤ “为诗而诗”这几个字(令人)记起“为艺术而艺术”那有名的短语phrase。考察那短语种种可能的意义,或其所包蕴的一切问题,远非我的目的。我只想略略说明我所懂得的“为诗而诗”;然后辨清(Guarding against)(关于)这公式的一两种误解,再来较详尽地研究(Consider)与这公式关联着的独一的问题(a single problem)。我得先提供premise一些解释(的话),(但)并不想去(详细)地证明这些话。我们论诗,须从它的本质上(着眼),不用管(apart from)在大多数诗篇Poems里,与诗相俱的那些毛病(flaws)。我们须将格律的形式metrical form包括在诗的观念中,不将它当作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accident),或只是一种媒介物(vehicle)。最后,诗就是诗篇(poetry being poems),我们想到一篇诗,须(想到)它实在有的(东西)(as it actually exists);我们大概(without)(aiming here at accuracy)可以说,一篇真实的(actual)诗是一串的经验——声音,影象,思想,情绪——这些经验,我们在尽力(将诗)当作诗读(We arereading as poetically as we can)的时候,一一地感着(passthrough)。自然这种“想像的经验”——若我为求简(起见),可以用这个短语——因每个读者而异,因每次读的时候而异;一篇诗存在于无数的情形degrees里。但那种无可奈何的insurmuontable事实,是事物本性里具有的,现在与我们是无关的。 那么,关于这种经验,“为诗而诗”这公式告诉我们些什么呢?如我所懂得的,它说的是这些事:第一,这种经验本身是目的,为它自己的缘故而值得有is worth。having,有一种内在的价值intrinsicvalue。其次,它的“诗的”价值只是这种内在的品德worth。诗也可以有一种外在的ulterior价值,算做文化或宗教的一种手段;因为它传达教训,安慰热情,或助成善事a good canse,因为它给诗人带来名誉、金钱,或一种宁静的良心。很好,很好so much the better:为了这些缘由而宝贵Value诗的,也听之罢。但诗的外在的价值不是它的“诗的”品德,也不能直接决定(他的“诗的”品德);所谓“诗的”品德,便是说,“诗”是一种惬心的想像的经验,这是要全然从内面评判的。在(以上)这两种论旨(之外),那公式还得添上第三种,虽然不是必要的:无论制作中的诗人,或“经验”中的读者,留意了Consideration种种外在的目的,便会ten dsto减低诗的价值。(所以)如此,因为将诗取出它自己的氛围气以外,便会改变它的本性。它的本性不是要做“实有世界”the real world(这短语〔的意义〕,如我们普通所懂得的)的一部分,但也不(要做它的)一个副本;(它)要自己做一个世界,(一个)独立的、完全的、自主的(世界)。要全部占有这个世界,你得走进去,遵从它的种种法律,这时候得忘掉ignore在那另外的实有世界the other world of reality里属于你的,种种信仰,目的,和特别的情境。 这些叙述可以引起的较重要的误解里,我想只提起一两种好了。(我们)可以看出,“为艺术而艺术”这公式常常引起的,反对的议论offensive consequences,并非对于attach to“艺术本身是目的”这定理,而是对于“艺术是人生之全部的或最上的目的”这定理。这后一定理,我看似乎悖谬,(它)无论如何,是与前者大不相同的;因而(关于)它的种种议论,便在我的题目之外。诗在多方面的人生中有它的位置,这事实引起道德评判上的各种问题;(但)“诗本身是目的”这公式是说不到这些问题的。因为什么它都说For anything it says,诗的内在的价值也许便会如此之小,它的外在的价值也许便会如此之糟,那么,还是没有诗的好了。这公式只告诉我们:切不可将诗和人的福利human good放在相反的两面antithesis,因为诗是人的福利的一种;切不可直接援引别一种(福利)来决定这一种的内在的价值。若如此时,我们会看出,自己是在主张着我们所不盼望的了。“诗的”价值若是在激动宗教的感情,《领着》吧,《和蔼的光》Lead, Kindly Light便不比一首赞美诗的许多无味的叙述version好了:若是在鼓舞爱国心,《战争的流血的苏格兰》人Scots, whahae为什么高于《我们不愿去打仗》We dont wantte, fight呢?若是在缓和热情,沙浮sappho的《短歌》Odes将赢得很少的称赞了。若是在教训,阿姆斯特朗(Armstrong)的《保健术》Art of preserning Health一定赢得很多的(称赞)了。 再者,我们的公式也许让(人)指摘accused,(说是)将诗与人生的关联割断了。这种攻击引起的问题如此之大,我得请(大家)许我独断的dogmatic而且简短的(说明)。人生与诗之间,关联颇多,但得这么说so to say,这种关联是潜伏着的underground。这两者可称为同物的异形:一个有(用通常的意义)实有性reality,但难以充分满足想像;别一个供献的东西满足了想像,但没有充分的“实有性”。它们是无处相交的平行的发展,若是我可以随便loosely用一个在后文有用的词儿,或(可说),它们是“推此及彼的”analogues。所以我们靠着别一个(才)懂得(这)一个,在一种意义里,甚至因为别一个(才)注意(这)一个;但也因此故,诗既不是人生,严格地说,也不是它的副本。它们相异,不仅因为一个有较多的质量mass而别一个有更完成的形象more perfect shape;并且因为它们有不同“种类”的存在。其一个接触我们,是许多实体as beings(接触我们)它们在空间,时间里占有一定的位置a given position,因那位置而有种种感情,欲望和目的:这一个与想像有交涉appeals to imagination,但(还)和别的许多东西有交涉。在诗里遇着我们的(东西),在同样的时空系统Series of time and space中没有位置,或者若是它有着或有过has or had这样一个位置,它(也)是从时空那儿属于他的许多(东西)剔开的;所以它与那些感情、欲望和目的并无直接的交涉,但只向沉思的想像Contemplative imagination说话——沉思的想像是空虚与无情之反的想像,饱和了“实有的”经验而仍是沉思的想像。那么,无疑的,何以诗对于我们有“诗的”价值,主要的原因是,它能用它自己的方法,送给我们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我们在自然与人生里(也)遇见,(却)在别的形式中。诗对于我们的“诗的”价值,只在它是否满足我们的想像这问题上;我们的其馀的,如我们的知识或良心,只能照only so far as它们在我们的想像中变成的形状,(来)评判诗而已。(以下这些)也是如此:莎士比亚的知识或他的道德的洞见,弥耳敦的灵魂的伟大,雪莱的“憎的憎”,“爱的爱”,以及帮助人们或使他们快乐的那种欲望,这种欲望也许影响过诗人,在(他)默想的时候——这一切,照原来样子as such是没有“诗的”品德的:它们有那种品德,只在它们通过诗人全部的生命the unity of poet's being成为as想像的种种性质而重现的时候;那时候,(它们)真是诗世界中的大权力了。 我来(讲)第三种误解,这样便(讲)到我的主要的题材Subject了。有人说,这公式剥去诗的意思,实在是一个为形式而形式的定理。“诗人只要说得好,他所说的(是什么),是不关紧要的。就诗论诗poetically,‘什么’是无足重轻的:要紧的是‘怎样’。材料、题材、内容、实质,决定不了什么;诗不能说到的题材,是没有的:形式配置,(才)是一切。还有:不但材料无足重轻,艺术的秘密正在‘用形式毁弃材料’呢!”——像这类的短语与说话,在时行的文学与其他艺术的批评中,随时与我们遇见。这些东西是那些作家的宝藏Stock-in-trade;他们除掉它们无论如何不是中产阶级意如“俗人”(的话)这件事之外,什么也不懂。但我们晓得这些语句也让我们必得尊敬的(无论他们有名与否)诸作家郑重地用着;例如,从圣慈勃利Saintsbury教授,晚近的R. A. M.司梯文生the late R. A. M. stevenson,西来Schiller,哥德自己,也许可以引出像这些语句中这种或那种;它们又是美学兴盛的一国中某学派的标语Watch Words。不用说as a rule,它们的来源不是着手一种艺术的那些人,便是研究一种艺术而于其方法有兴趣的(那些人)。普通读者——如此普通的一个人,我可以随便谈他——(却)惹火了。他觉得在一件艺术品中所费心(寻求)的,全让(人家)抢去了。他说,“你要我看屈司登城的圣母像Dresden madonna,就如它是一块波斯毯子。你告诉我《韩姆列特》的“诗的”价值,只在它的风格与用韵里,而我对于人与其运命的兴趣,只是一种智慧的或道德的兴趣而已。你积极地说allege,我若要受用《越界》Crossing the Bar这篇诗,不必留心丹尼生所说的,只要注意他说的方法好了。但在那种情形里,我费心在一篇诗上,(所得的)竟和(费心)在一串无意义的韵语上一样;我不信《韩姆列特》与《越界》的著者将他们的诗篇如此看法。 题材、材料、实质在一边,形式、配置、手法handling在另一边,这种种的对待,是(一个)场子;我在这回讲演中,特别要指出一条通过这个场子的路。这是一个战场;这场争战,起因并非小可;但是诸战士的呼声(有着)可怕的歧义。所谓形式论者的那些短语,每一种会有五六个不同的意思。以一种意义看,它们对于我似乎大致是真的;以普通读者不加矫揉的看(法)看,它们对于我似乎是假的,胡闹的。妄称我能在几分钟内了结一个关系艺术本原性nltimate nature的争议,或者还(能)领着到未经解决的诸问题上去,这是荒谬的;但我们至少能将在这争议中常被混淆的,某些简单的区别抽出。 那么,让我们先用一种特别的意义(来)看“题材”;我们看见一篇未读过的诗的题目title,说诗人选了这个或那个做他的题材,这时候我们心目中所有的,让我们用那特别的意义去了解。照我所能推阐discover的(而论),这种意义的题材,普通是些实有的或想像的东西,如受过相当教育的人心中所有的。《失乐园》的题材不外Would be读《圣经》的人普通的想像中所有的,“降谪”Fall的故事。雪莱给《云雀》To a Skylark的诗的题材,不外一个不知道这篇诗的有教育的人,听见“云雀”这两个字时,心中所起的观念。若一篇诗的题目告诉我们(的)很少,或没(告诉)什么,(那么),那题材不是从字典或同类的书里检查题字title而集成的(意思),便是一个读过这篇诗的人或许能说出的,如此简短的一个提示;例如,他说《古舟子咏》的题材,是一个杀了一只海鸥而遭灾难的水手。 这种意义的题材(我不想将这个字用在别的意义上),这样看(时)as such,不是在诗内,而是在诗外。《给云雀》的诗的种种内容,不是“云雀”这(两)个字对一般人所提示的种种观念;它们属于雪莱,正如那文字language (属于他)一样。所以题材不是“诗的”材料;它的对方不是诗的“形式”而是全诗。题材是一样东西,材料与形式合成的matter and form alike诗是别一样东西。既然如此,“诗的”价值不能在题材里,是全在它的对方的诗里,确乎明白。同一题材,可以写出各种优劣不等的诗;一篇完美的诗,也许是用像“一只小麻雀”这般微末的题材写成的,若麦考莱可信,一篇几乎无价值的诗,(也许是)用像“神的全在”这般奇伟的题材(写成)的:题材怎能决定价值呢?“形式论者”在这儿完全不错。他并不固执着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他攻击我们的倾向,(便是)将艺术品当作只是抄袭或唤起as a mere copy or reminder我们头脑里已有的东西的,或者至多是提示那与习知的(观念)极近的观念的Some idea as little removed as possible from the familiar。观赏景物的人在一个图画展览室里踱着,说这幅画如此像他的表兄弟,或那幅风景简直是他故乡的影子image;或者(发见)一幅画是关于以利亚Elijah的,自己满意了,便欢欢喜喜去发见次幅的题材,只是题材吧了——他(这个人)除是这种倾向的极端的例子以外,算得什么呢?好,便是这倾向,弄坏我们许多的批评,譬如关于莎士比亚的许多批评吧,(虽然)聪明,(虽然)有部分的真理,(但)仍看出Shows批评家决未从自己的心走到莎士比亚的心去;就像辜勒律巳这样好的批评家,也有这种倾向,像他用自己“不快乐的软弱”unhappy weakness的影子,(来)小看韩姆列特崇高的奋斗(便是了)。黑斯烈Hazlitt决未避脱这种倾向的影响。只有那三大家that great trio的第三人兰姆,似乎不时地表出rendered原作者的概念。 再者,这实在是真的,我们不能预先决定那种题材宜于艺术,或指出写不成诗的任何题材。分题材为两类,美的或高尚的,丑的或卑劣的,于是按照诗的题材属于这一类或那一类而评判诗,(这)是蹈着覆辙,将诗人意思与我们的先入之见相混了。(我们)应由事物在诗里的情形What the thing is in the poem评判诗人,不应由他着手于这事物之前它的情形as it was before he tonched it(评判他);我们怎敢预言,我们(以为)只是诱惑的、沉闷的、讨厌的东西,他便不能用了来做成真诗呢?既做之后,他应否印行他的诗,这诗人作品里的东西,会不会仍然让庸碌无能的清教徒或庸碌无能的纵欲论者Slusualist(将它)与“他(们)”心中的东西相混,这问题是与此无关的:这是一个较远的问题,是伦理上的,不是艺术上的。不用说,主张“为艺术而艺术”的人,普通总赞成勇敢的办法,不肯让公众之较好的,较强的部分,牺牲于较弱的,较坏的(部分);但是他们的格言决不拘束他们这样去看。罗色谛Rossetti删掉他最好的十四行诗之一篇,丹尼生所叹赏的一篇——(丹尼生)自己对于诗的道德的效用,是极端地敏感着的;我相信(罗色谛)删掉这篇诗,是因它被称为肉感的之故。人可以为罗色谛的评判可惜,而同时尊敬他的谨慎;但无论如何,他是以公民的资格,不是以艺术家的资格(来)评判的。 那么,到此为止,“形式论者”似乎不错。但他若主张题材无足重轻,一切题材对于诗是一样的,我想他便走得太远了。“他”看见,一篇好诗也许写的针尖,一篇坏诗(也许写的)“人的降谪”;但他的论点并不因此证明。那件事实表明题材“定”不了什么,但并非算不了什么,“人的降谪”比起针尖,实在是较为动人的题材,就是说,“人的降谪”(给)范围较宽广,呼吁较深切的诗的效用,供献许多机会。事实是,这样一种题材,于诗人着手以前,在一般的想像中,便有些美术的价值。它是一篇未成的诗,或一篇诗的碎屑debris,你随便叫它好了。它不是一个绝对的观念,或一件光光的孤立的事实,而是已经阑入“情绪的想像”emotional imagination的,一群人物、景色、动作与事件;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它已有了组织和形式了。虽然如此,一个坏诗人会将它做成一篇坏诗;但那时我们得说,他是不配这个题材的。若他将针尖写成一篇坏诗,我们便不能说这“话”了。反之,一篇写针尖的好诗,差不多定要大大改变它的题材的样子transform its subject,远过于一篇写“人的降谪”的好诗(所需要的)。这篇诗也许如此彻头彻尾地革它题材的命,我们不免要说Should say,“题材可以是针尖,但诗的实质与此关系极少”。 这便将我们带到别一不同的对待上。形成称为“人的降谪”那题材的那些人物、景色、事件,不是《失乐园》的实质;但在《失乐园》里,有多少人物、景色、事件,在某种程度上,与它们是相似的。这些,(还有)许多同类的东西,可以说是《失乐园》的实质,那么,便可以与称为这诗的形式的,那协律的文字measure language相对照了。题材不是形式的对方,而是全诗的对方。实质在诗内,而它的对方的形式,也在诗内。我现在不去评判这种对待,但这种对待与别一种大大不同,是明白的。实际上这种区别在史诗和戏曲的旧式批评里,是用着的;从亚里士多德流传下来,已蒙上灰尘了。譬如阿迪生在研读《失乐园》时,依次考究那寓言,那些人物,那些情思,Sentiments;这些就是实质了:然后他考究那文字,即风格与繁简;这就是形式了。同样的情形,一篇抒情诗的实质或意思,可以从形式区分。 现在我相信(我们)可以知道,我们在讨论的那争议,起于实质与形式,题材与形式两种区别的混淆。极端的形式论者放他的全重量在形式上,因为他想,形式的对方便只有题材了。普通的读者生了气,但(他们)犯了同等的错误,将应属于实质的称赞归之于题材了。我愿念一个例子,(表明)我的意思。以下(是)一个良好的批评家的话,我得悬想Supposing他当时是陷在这种混淆之中,才能解释(这些话):“诗的仅有的材料——就是自然界的现象与人的思想、情感——(是)不变的,因而诗人与诗人的差异便只在各人的样式manner上,(就是)将文字、格律metre韵脚,声调cadence等等,应用于这不变的资料material上的样式。”那么,《失乐园》的实质——诗中的故事,种种景色、人物、情思——(还)算什么呢?它们消灭净尽了。只有一边是形式,别一边呢,还不是题材,而是悬想的Supposed不变的资料,自然界的现象与人的思想、情感;(其馀)什么也没有了。那么,全部的价值应向形式里去找了,岂不可惊么? 1927年5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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